火油的干草燃烧的火焰不是几桶河水就能够扑灭的,更何况慌乱的士兵泼出水更多直接地倒回了河中,并没有在火焰中做丝毫的停留。泼到火中的河水瞬间就被熊熊大火蒸干升腾,连同浓烟在河面上铺上一层浓淡不一的雾气,渐渐将战舰的轮廓包围起来。
没有多久,遭到围攻的战舰各个方向船舷上的水就被烤干了,木质的船舱变得脆弱易燃,有的部分已经冒出了几丝烟气。不常在水上玩火的士兵们这才想起,仅仅往火船上泼水是不够的,还需要使船舷保持湿润。于是,大桶大桶的水刚被从河里提起来又被看也不看一眼地倒下去。他们很快就知道了这样做的危险。凯尔茜和她悍勇狡猾的伙伴们从不远处的岸边和芦苇丛中用粗大弩炮射来粗如儿臂的弩箭。这些弩炮原本是作为城头最具威胁性的防御武器来使用的,外型并不巨大,可以架设在小艇的船头,有着普通弓箭四倍数以上的射程和准确度,现在被盗贼们作为水上游击的工具,更加显露出杀人工具的冷酷面孔。还有什么比着火的战舰更好的瞄准目标呢?一支支原本用于攻击巨大攻城工具的武器成串地夺去了人们的生命,被杀的人甚至连呻吟都来不及。
盗贼们攻击的目标不仅仅局限于遭到火攻的战舰,躲在它们之后彷徨不安的舰支也遭到了同样的袭击。船上的士兵们甚至不知道这些威力巨大的危险品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更不用说组织有效的反击了。明亮的火光将远处的黑暗衬托得更加黑暗,而盗贼们秉承着自己的游击方式,绝不在相同的地点发射两支弩箭,不仅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弥足珍贵的远程武器。
终于,埋藏在干草中大罐里的火油被引燃了,几条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一些破旧的小船经受不住来自内部的巨大爆发,支离破碎地消失在火海中,带着火苗的木屑四散飞射,引发了一连串更为剧烈的爆炸。失去了瓦罐的约束,黑色粘稠的火油在河面上四散地流淌开来,火焰也随只蔓延开去。对于被困在河道中的温斯顿战舰来说,形势已经无法挽回,现在的战舰宛如一只被木棒串起来的全羊,被架在火堆上无奈地被烧烤。
当船甲板上防水的梧桐油被引燃之后,一切其实就已经结束了。恶毒的火舌附着在船舷一路舔上甲板,舔上舰桥,舔上桅杆。当那一片片浸满桐的巨大风帆终于绽放出鲜艳的火花,并随着夜风片片飘落,在甲板上跳起致命的火焰之舞时,温斯顿人明白了什么叫做炼狱。火焰释放出高温的力量,将空气在人们眼前扭曲成可怕的曲线,窒息了人们的呼吸。有受不了这炎热的温斯顿人叫喊着跳入了燃烧着的河水中,这或许减少了他们的痛苦,但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不似人声的惨叫声破空传来,让我们这些杀戮的设计者都有些不忍听闻。我看见弗莱德的面色有些惨白,身体微微地晃动,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肩膀。他拍了拍我的手,他的手心握满了汗水。
红焰神经质地将双刀抽出来又插回去,低着头不愿看河面上那片如他族名一般的景象。温斯顿人临终绝望的惨叫刺激着他精灵爱惜生命的天性。不仅是他,达克拉、雷利、罗尔,甚至是兄弟死于敌手的罗迪克都不愿目睹敌人的恐怖处境,我们参加几场战争并不足以抹杀我们善良又柔弱的少年心性,在战场上为保护自己杀死敌人,那是一回事,而眼睁睁看着数以百计的生命哭叫着成为焦尸,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我们已经被卷入了一场战争,在战争中,怜悯敌人的遭遇,就是葬送自己,就是葬送自己的战友,就是葬送自己的亲人。
“想一想,你们希望死去的是他们还是你们自己,或是你们的父母兄弟,或许你们会觉得好受些。”已经是过来人的卡尔森知道我们此刻的心情,他看着我们大声说道。
他的话是正确的,无论我多么不愿意,在这样的比较之下,我希望死去的是这些素未谋面的异国战士。
今天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挑开布满夜幕的天空,可晨曦河上已经足够明亮。是的,这是个提前到来的黎明,对于我们的敌人,这注定不是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