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这道防线由卡尔森指挥着,拼死将温斯顿人的攻势阻挡在外围。卡尔森重新操起了他的双手大剑,以我们熟悉的姿态活跃在遍地残肢的人间地狱之中。
“死在这里,或者成为英雄!”他口中喊着我从未听过的口号,向我们展现着他英勇的一面,但我对他的表现却并不陌生。他是个真正的军人,他有着身为一个军官的责任心。在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他绝不会让他的士兵白白送命。但倘若还有可能,还有胜利的机会,他就绝不会退缩。
可一个人的英勇毕竟不能挽救全局,就在卡尔森手提巨剑、血染全身的时候,只是短暂停滞了敌人进攻步伐的重装步兵编队开始缓慢的退却了。温斯顿人现在距离弗莱德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可及。
就在我以为不得不动用手中最后一点兵力去为我的朋友赢得最后一点时间的时候,弗莱德拔出了他的“墨影”。几声号角响遍了战场,也唤醒了我的记忆。
我不应该忘记哪个沉默的同伴,罗尔。
在温斯顿人踏过的阵地上,浮起了幽暗的身影,那是罗尔和他的“幽灵匕首”,他的决死之师。
我心里一阵不知是冷是暖的感触:罗尔又故技重施了。
罗尔和他的“幽灵们”不知什么时候又混进了战场最激烈的地方,敌人脚下最危险的地方安静地潜伏下来,等待着召唤他们的号角。当号角声响起,温斯顿人发现自己踏过的每一具尸体,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无论是轻骑兵与罗迪克意志的较量,还是里贝拉公爵与雷利战术的搏杀,或者是温斯顿人的狂野冲击,和此时的战斗相比,都显得太文雅了。
几百名平日里沉静、讷言的士卒正在残酷地虐杀着自己的同类。没错,我说的是虐杀。即便是对敌人,我也不忍心观看这样的场景:他们仿佛真的是复活的不死僵尸,丝毫不把面前的温斯顿士兵当作一个有智慧的生物,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把自己当成一个有感情的生命。在战斗允许他们喘息的情况下,他们可以将已经死去的敌人的眼珠穿在匕首上,可以疯狂地斩下对方的关节,罗尔甚至可以用短剑搅住对方的肠子拖出来,然后放在口边咬断,然后含着满口的血肉面向他的敌手。
这就是罗尔和他的“幽灵匕首”要得到的效果:不仅仅是杀死敌人,更要让敌人感到恐惧。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甚至会干出让自己也觉得恐惧的事情来。那些将内心的暴虐压抑在心底的老实人一旦找到了宣泄的渠道,就会成为真正的危险。
战局因为这群脱离了常规的战士而改变。
在温斯顿人开始慌乱的时候,局面开始了变化:首先,达克拉和他的重装步兵编队适时地发起了冲锋,他和他的勇士们永远都是在最后关头扫荡敌人的主力。他们的重型武器虽然不适合长时间地作战,但在关键的时候总会给对手最致命的打击。
紧接着,雷利完成了阵地的整顿。这一次,他不再考虑阵列队型的整齐,而是指挥着三分之一的部属冲入里贝拉公爵的方阵之间,将焦急的红焰替换出来。现在他和公爵的形势发生了互换:他不再是堵截对手的防御方,而是牵制对手的攻击方。他的灵活机变让他很容易地完成了这个任务。
最后,当红焰的骑兵编队开始回援的时候,温斯顿人的败退就都已经注定了。即便是在快速地后撤中,他们的表现仍然是令人称道的。我还没有听说过哪支军队在战败后撤的过程中,仍然能够在伤亡上和对手保持近乎一比一的比例,但是善战的温斯顿人在我们这些散漫的士兵面前做到了。若不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保持着绝对的数量优势,战败的一定会是我们。
我没有下达解散队伍的命令,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温斯顿人还没有失败,至少,他们的重装骑兵还没有出动过。
战斗还没有结束,可鲜血已经流遍大地。浓烈的血气带着热辣的感觉刺激着范围的神经,仿佛大地在叹息,仿佛空气在燃烧。
“听到了么?”我身边的普瓦洛忽然开口说道,他并没有注视着正发生着残酷杀戮的战场,而是将目光望向战场上上空,那片碧蓝的晴空。
“听见什么?”米莉娅问。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一具具呻吟着倒下的躯体上,一贯冷傲的神色间,也难得地带着几分不忍。埃里奥特侧力在普瓦洛的身边,扭转头去不愿观看这战场上的惨状况。
“亡灵的声音。”普瓦洛望向空中,悲伤的神色在他的瞳孔中流淌,眼中一片朦胧。
“那是他们留恋生命的哀吟……”
有风。
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