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在座诸君,谁能像太宗朝那样清查田亩?必然搞得天下大乱!”
邓公武也知对方说得有道理,他语气稍缓说:“事情再难做,总得有人去做。你我不查,难道留给后人,在难挽颓势的时候去查?”
葛从信说:“一点小乱子我不怕,我怕的是天下大乱啊!怕的是我们好心办坏事!”
邓公武看向其他阁臣,视线所及之处,众人纷纷低头。
有王安石和蔡京的前车之鉴,所有阁臣都小心翼翼,能不碰田亩就尽量不碰。因为,他们担不起搅得天下大乱的骂名。
而且大明有工商税撑着,还能从海外领地持续吸血,根本没有到必须清查田亩的地步。
查不动的。
一查就乱,而且乱起来之后,必然是无数小民买单。
说不定还会因此加剧兼并!
朱国祥、朱铭搞的摊丁入亩,已然彻底掉入“黄宗羲定律”的陷阱。
摊丁入亩时废除大量苛捐杂税,把剩下的杂税全部摊入田亩。现在,摊进去的杂税理所当然要收,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卷土重来。
而且由于在土地兼并的同时,出现大量“飞洒”之类现象,许多百姓莫名其妙要承担不属于自己的杂税。
排名第五的阁臣杨正夫,见正副宰相都没说话了,于是发言道:“我觉得还是用上次讨论出的办法。第一,整顿工商税,用增加的工商税,去充盈中枢和地方财政;第二,地方财政因工商税而充盈之后,勒令地方取消各种违规杂税。”
“至于农业,还是先搁置吧。”
排名第三的阁臣候光,立即附议道:“我赞成搁置农业方面的改革。”
“我也赞成。”
“附议。”
“我也赞成。”
“……”
一位位阁臣陆续表态,只剩邓公武和袁怀义。
袁怀义睡着了。
邓公武一声叹息,他无法违抗众意,有太后和皇帝支持也不行。
他跟这些大臣一样,大家的根基都还不稳,需要抱团才能推行改革。
这一届的阁部院大臣,跟工商业暂时牵扯不深,但一个个都出自士绅之家。
他们支持改革,是改革工商业,尤其是提高某些行业的工商税。
这次改革的本质,是大地主对资本家的一次反扑!
等他们再发展几年势力,就会渐渐跟资本融合,到时候连工商业都不会再针对了。
葛从信也不好跟邓公武闹翻:“邓相公,搁置争议是最好的结果,否则再吵十年也吵不出所以然来。不如先谈点实际的,譬如早就变成一纸空文的工商法令,如何把它们真正落实或者干脆废除。”
排名第六的阁臣张育说:“禁止权贵和官员的近亲经商,这个就可以废止。他们随便找个奴仆,就能推出来经营工商业,藏起来弯弯绕绕还不好查。索性只禁止本人经商,真出了事情,一查一个准。”
邓公武扫了张育一眼,知道这些家伙迫不及待了,想名正言顺让亲属经营某些早就盯上的产业。
这玩意儿拦不住的,就像张育所说的那样,随便扔个奴仆出来就能绕开禁令。只要主人的权势不倒,那些奴仆就不敢私吞股份。
不如摆在台面上!
“谁支持废除这道禁令?”邓公武问。
阁臣们纷纷举手赞成。
只有袁怀义老先生还在睡觉。
邓公武说:“既然都同意了,那我拟个陈条禀奏陛下。从去年撤换地方官员至今,地方吏治已经有所好转,改革工商税也可以着手了。接下来半个月,汇总讨论阁部院递交的税改方案。散会!”
邓公武转身离去,其余阁臣都面带微笑。
等所有阁臣全部离开,会议书记官才喊道:“袁相公,袁相公,该醒醒了。”
袁怀义慢慢睁开眼睛:“会开完了?”
“开完了。”书记官笑道。
袁怀义颤颤巍巍站起,拄着拐杖慢吞吞走出会议室。
三年多以前,这位还活蹦乱跳呢,领着陕西兵马直取洛阳,甚至亲自骑马冲到潼关劝降守军。
不知咋的,一进京就老迈不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