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的真话就是,大明朝是天下百姓的大明朝,而不是他朱家的大明朝,大明朝的皇帝可以让朱家的人来做,但他们必须得为天下百姓考虑,如果他们不愿意替天下百姓考虑,那我们就不必听他们朱家的。”
这么快就和孙传庭说这话似乎有些唐突。其实却不然。
这些话听起来虽然大逆不道,却绝不会比王朴地所作所为更加大逆不道,私通流贼、幽禁代王地事情都做下了,还怕和人说这些话?
当然,王朴和孙传庭说这些还有个原因,那就是他觉着孙传庭这人不像个腐儒。这家伙敢在陕西总督任上劫杀土豪劣绅筹措军饷,足见他不是个死脑筋的人,要是能把孙传庭说服,以他五省总督地身份,没准还真能做出一番大事来。
“你什么意思?”孙传庭的脸立刻拉了下来。沉声问道,“你真想造反?”
“不是造反。”王朴摇头道,“儿子也从未想过造反,儿子只是觉得皇帝的权力太大了,大得都没边了。要是遇上圣贤之君还好说,要是遇上一位昏君那天下百姓可就要遭殃了,远地不说,就说万历朝的事吧。”
孙传庭道:“万历朝怎么了?”
王朴道:“爹你凭良心说,万历新政是好还是不好?”
“那还用说吗?万历新政当然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王朴的问话触动了孙传庭心底那根弦,孙传庭当然是支持万历新政的,他甚至认为恢复万历新政是中兴大明地唯一希望。平台召对他就向崇祯帝提出要恢复万历新政。可惜的是遭到了满朝文武众口一词的激烈反对,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说的好。”王朴道击节道,“可就是这么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却让万历帝一句话说废就废了,爹你觉得万历帝这么做对吗?明知道他错了却还要支持他,就因为他是皇帝?只要是皇帝做地事,难道错的也是对的?”
如果孙传庭信奉的是儒家理学,一定会抬出三纲五常来反驳王朴,可孙传庭信奉的是阳明心学。他被王朴问得哑口无言。是啊,要是能对皇帝的权力进行适当的约束。让万历新政一直推行到今天,那大明朝就会是一副完全不同地局面!
那样地话百姓生活富足,还有谁会造反?
那样的话国家钱粮充足,区区建奴又何足为患?
王朴接着说道:“孟圣人都说了,百姓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天下百姓才是第一位的,皇帝的做法要是危及了天下百姓,那么他的行为就一定要受到约束,我们绝不能无条件地容忍皇帝的肆意妄为。”
“儿子。”孙传庭起身拍了拍王朴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正如你说的,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孟圣人就试图对君王的权力进行约束了,假如我们真地能够对皇帝地权力进行适应的约束,那么大明朝就绝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可惜地是,凭你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无法改变这样的现实呀。”
“所以儿子必须要有一支军队。”王朴肃然道,“有了军队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孙传庭冷然道:“你想当曹操?”
王朴道:“爹,儿子希望你能当曹操。”
“胡说。”孙传庭勃然大怒道,“老夫才不当奸臣。”
“爹,你错了。”王朴道,“曹操至死都没有篡汉,他其实是个忠臣。”
“可曹操的儿子曹丕篡汉了。”孙传庭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当曹丕?”
“不想。”王朴摇头道,“儿子不反对让朱家的人继续当大明皇帝,却坚决反对大明皇帝继续拥有毫无约束的权力,儿子只希望大明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不要再受建奴的掳掠,也不必再受流贼的涂毒。”
“行了,今天这话就说到这儿。”孙传庭断然道,“老夫当你什么都没说过,也当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孙传庭虽然信奉的是阳明心学,对儒家理学所奉行的那套“三纲五常”很不以为然,可要让他一下子转变“君权至上”这个根深蒂固的观念,却还是不太容易,要让他学曹操当个拥兵自重的军阀那就更不可能了。
王朴撇了撇嘴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会过犹不及,孙传庭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干老子,以后有的是时间向他慢慢灌输这些新思想,王朴相信,总有一天孙传庭会接受这些新思想的,因为孙传庭骨子里就不是个迂腐守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