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书通晓古今,自然知道男儿应当以身报国才是立业正途,但她更深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残酷。
赵馨自幼便认识柳寻衣,知晓柳寻衣虽然身在庙堂,但心却一直向往江湖,他为人本性放荡不羁,向往江湖人的潇洒自在,而并非争名逐利加官进爵。这么多年柳寻衣一直留在天机阁不肯离开的真正原因其实无外乎两个,一是想报答赵元的养育栽培之恩,而另一个就是馨德郡主。
柳寻衣所说去阵前效命也并非本心所愿,而促使他有这种想法的根源,其实还是自己与赵馨的地位悬殊。一切正如赵馨所言,倘若她不是大宋郡主,而柳寻衣也并非赵元收养长大的孤儿,那他们二人一定不会留在勾心斗角的临安城,怕是早就浪迹江湖,逍遥自在去了。
“寻衣,我不能让你为了我而违背自己的心意。”赵馨落泪无声,默默地说道,“你可还记得三年前,你曾错手杀了一个窃取官银的贼人,那件事后你整整三天不吃不喝,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悔过,你说那贼人虽然有罪但却罪不至死。你为天机阁做事尚且如此仁慈,又如何愿意去战场那种地方,与成千上万的陌生人搏命厮杀呢?你不可能无动于衷的杀人如麻,哪怕是外族人,你在杀他们的时候心里还会想到他们的妻儿老小,你不能视人命如草芥,这是你的仁义,同样也是你的软肋。所以你这种人一旦到了战场,只能有一种解脱的办法,那就是被人杀死。”
“馨儿,我……”
“我们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不等柳寻衣开口辩解,赵馨却是突然神色一禀,说出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柳寻衣闻言一惊,赶忙环顾左右,待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方才低声道:“馨儿,你莫不是疯了?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没疯,这是唯一能阻止你去战场送死的办法!”赵馨倔强地说道,“寻衣,我深知你心愿所向乃是无拘无束的生活,即便是天机阁那般残酷的环境也未曾改变你的本性,我不止一次从你的眼神中看到对逍遥江湖的渴望与向往,曾几何时一提起中原武林和江湖侠客你就眼泛精光,对江湖中发生的大小诸事如数家珍,讲起来更是滔滔不绝。既然你的本心不属于天机阁,不属于朝廷,那我愿意为你放弃大宋郡主的身份和所拥有的一切,你带我走!我们去你想去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好吗?”
柳寻衣眉头紧锁地望着满眼郑重的赵馨,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当然愿意带你走,只不过此事牵连甚广,倘若我们就这么走了,那偷偷安排你出来见我的小王爷该如何?我身为天机阁少保擅自带走大宋郡主,侯爷身为天机阁主又该如何?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却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恩将仇报,我一走了之,那些有恩于我的人该如何自处?”
赵馨看着犹豫不决的柳寻衣,蓦地向前一步一把抓住柳寻衣的手,正色道:“寻衣,你是否想好了?到底带不带我离开临安?”
“我们……已经到了非要如此的地步了吗?”柳寻衣不敢正面回答赵馨,只好转移话题道,“如今并未有人逼你成婚,我们……真的非走不可?”
闻言,赵馨眼中的神色变得有些许古怪,渐渐的她脸上凝重之色褪去,嘴角涌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等满头雾水的柳寻衣开口询问,赵馨却是先开口道:“正是如此,我们既没有到非走不可的地步,同样你也没有到非去战场的地步。我相信上天会被我们的真心所感动,最后一定会成全我们。所以我们谁也不要轻举妄动,更加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经有了定数。”
说罢,赵馨身子前倾轻轻依入柳寻衣怀中,柳寻衣虽没有再多说什么,但内心深处却如同压着一块大石,变的愈发沉重。
“希望……一切真能如我们所愿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