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惴惴,一起看向程灵素。
但见程灵素的眼珠晶莹清澈,犹似一泓清水,脸上只露出凝思之意,既无难色,亦无喜容,直是教人猜度不透。
苗人凤和胡斐、锺氏兄弟都是极有胆识之人,但在这一刻间,心中的惴惴不安,尤甚于身处强敌环伺之中。
过了半晌,程灵素仍是凝视不语。
苗人凤微微一笑,说道:“这毒药药性厉害,又隔了这许多时刻,若是难治,姑娘但说不妨。”
程灵素道:“要治到与常人一般,并不为难,只是苗大侠并非常人。”
胡斐奇道:“怎么?”
程灵素道:“苗大侠人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武功如此精强,目力自亦异乎寻常,再者内力既深,双目必当炯炯有神,凛然生威。倘若给我这庸医治得失了神采,岂不可惜?”
苗人凤哈哈大笑:“程姑娘谈吐不凡,不愧为无嗔大师的高足,你但治无妨,我这双眼睛,识人不明,看人不透,嘿嘿,早就该瞎了!程姑娘,你能医便医,若是不能,却也不必强求。”
程灵素抿嘴一笑,从包袱中取出一只木盒,打开盒盖,拿出一柄小刀,一枚金针,说道:“苗大侠,请你放松全身穴道。”
苗人凤道:“好!”
他此时全身穴道放松,只须在要穴中轻轻一针,即能制他死命,但程灵素让他这么做,苗人凤便照着做,竟然毫无疑虑。
杨行舟大为钦佩:“活该你老婆跟人跑!也活该你受罪!经历了这么多事,竟然还信人不疑,这等心胸,唉,我确实不如他!”
他是山贼出身,一向谨小慎微,对任何人都防着三分,要让他像苗人凤这般待人,那他决计做不出来。
现在见苗人凤用人不疑,心中对他又是钦佩又是不以为然:“你对胡一刀夫妇可以不设防,但是田归农等人小人行径,你又不是不知,竟然还与之深交,最后老婆偷汉子,被人拐走,嘿嘿,这与你这般待人也脱不了干系!”
原来苗人凤的妻子南兰早已经与天龙门的田归农私奔,苗人凤抱着未足满月的幼女千里追赶,最后在商家堡追到了田归农与南兰。
当时下着大雨,商家堡中不但有走镖的马行空父女和徒弟,也有平阿四与小胡斐,同时也有当初在胡一刀苗人凤刀剑上抹毒的阎基。
也就是在苗人凤的威慑下,平阿四才从阎基手中要回了胡家拳经刀谱中的前几页,使得胡斐终于习武入了门,奠定了武学根基。
但在商家堡中,苗人凤能威慑所有强盗土匪,却不能令南兰改变主意,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与田归农离去,自己却在大雨中抱着幼女返回家中。
那一夜苗人凤忘不了,平阿四忘不了,胡斐也忘不了,而杨行舟这个局外人也不胜唏嘘:“若是昔日苗人凤对田归农多防范一点,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这种种念头,在杨行舟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被眼前程灵素的手法吸引。
便见程灵素提起金针,在苗人凤眼上“阳白穴”、眼旁“睛明穴”、眼下“承泣穴”三处穴道逐一刺过,用小刀在“承泣穴”下割开少些皮肉,又换过一枚金针,刺在破孔之中,她大拇指在针尾一控一放,针尾中便流出黑血来。
原来这一枚金针中间是空的。眼见血流不止,黑血变紫,紫血变红。胡斐虽是外行,也知毒液已然去尽,欢呼道:“好啦!”
程灵素在七心海棠上采下四片叶子,捣得烂了,敷在苗人凤眼上。
苗人凤脸上肌肉微微一动,接着身下椅格的一响。
杨行舟知道这七星海棠的叶子贴在眼皮上,实不下于烙铁烙印,这番疼痛着实难当,苗人凤竟然能一声不吭,当真是一条好汉。
程灵素用布条给他缚在眼上,说道:“好啦!三天之后,待得疼痛过去,麻痒难当之时,揭开布带,那便没事了。现下请进去躺着歇歇。师兄,我累了,咱们也歇息一下吧!”
杨行舟笑道:“是啊,好好歇息,明儿个估计还得有一场风波。”
苗人凤道:“什么?”
杨行舟道:“人家弄瞎了你的双眼,难道就这么算了?肯定还有后手在等着你呢!我估摸着,最迟后天,便会有人前来窥探苗兄到底有没有中毒,若是没有中毒,以这些人的尿性,自然不敢出手,若是真的被毒瞎了,嘿嘿,苗兄,你猜他们会对你怎么着?”
苗人凤道:“我不知道!”
杨行舟嘿嘿笑道:“最迟后天,你一定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