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阵摊开手中的玉蝉问道:“这件玉蝉是你的吗?”
“正是。”
“你从何处得来?”
“黎崇黎老先生所赠。”
“黎崇是你什么人?”
“在下曾在黎老先生门下受教。”
周玄清皱眉道:“黎兄当年以太傅之身不拒平民设教坛于宫墙之外门下学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自然是遍于天下。可是说到底他最得意的也不过那么几人老朽与他是学问之友交情不浓却深故而这几人我都认得可是足下……老朽却素未蒙面……”
梅长苏淡淡一笑:“我学艺不精有累恩师盛名且受教时日不长老先生不认得我也是自然而然的。”
周玄清凝目看了他半晌叹了一口气“算了你有黎兄的信物老朽自当帮忙只是没想到时隔数年再见故友玉蝉竟为的是朝中之事……黎兄当年被贬离京时满腔忧愤誓不回头老朽也不知此番上了朝堂是不是真的合他的心意……”
梅长苏眸色安然静静地道:“恩师当日获罪只为直言不平反被衷肠所累。他明知有逆龙颜仍言所欲言百折而不悔此方是治学大家的风骨。故而晚辈认为所谓世事万物无处不道。隐于山林为道彰于庙堂亦为道只要其心至纯不作违心之论不妄悖之言又何必执念于立身何处?”
周玄清白眉轻扬一双本已垂老的眼眸突闪亮光点头道:“你虽受教时日不长却能察知他的根骨看来他将这玉蝉留赠于你也确是慧眼。不知你可明白黎兄身佩此蝉的寓意?”
梅长苏徐徐负手微微扬起线条清瘐的下巴漫声吟道:“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周玄清轻轻地闭上眼睛仿佛在沉淀心绪般良久无声而梅长苏则是神色安宁凝目天际不再启唇。两人立于冬日清寒之中寂寂无语场面却没有丝毫的尴尬仿若如此会面只为默默地怅怀一下过去的某些岁月而已。
“有生之年能再见黎兄高足于愿足矣”周玄清慢慢将掌中玉蝉放回到梅长苏的手里低声道“老朽不知足下在京城有何风云大业唯愿你勿忘尔师清誉善加珍重。”
梅长苏满面敬容地躬身道:“先生雅言晚辈谨记。如此严寒季节老先生不顾年迈为旧友情谊冒雪出行晚辈实在是感激莫名。”
周玄清摆了摆手道:“见此玉蝉不要说只是进城一趟就算是让老朽到边塞一行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如今足下托付之事已了老朽也要回寺中清修了就此别过吧。”
梅长苏忙抬手示意等候在数丈之外的那名中年护卫过来搀扶同时欠身行礼道:“请老先生慢行。”
周玄清“嗯”了一声由护卫扶着转身走了几步突又凝步回头道:“黎兄当年有个心爱的弟子虽是将门之后性情飞扬但却是难得的聪颖慧黠读书万卷若你彼时也在说不定可与他称为一时双璧。”
梅长苏苍白的肤色在寒气中显得如冰雪一般唇边浮起清冷的笑容轻声道:“老先生抬爱了。如此人物只恨晚辈无缘未能亲慕其风采。”
“是啊这个人……是再也见不到了……”周玄清慢慢说着眸中涌起一抹悲怆之色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