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乃东域文月、齐国诸葛!我不过试了一道新菜,加了些许北地风味,还未端出厨房,就被你发现。”
宋宁儿一下子就开心起来,拱手道:“过奖,过奖!”
姜无华拿过一块布巾,慢慢地擦拭十指,语气永远有几分从容:“是我一直疏忽了。宁儿这些年在长乐宫,多少有些担惊吧?”
“没有,没有的事儿。我有现在的荣华,是过去所不能想象的。”宋宁儿的开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凋谢,勉强笑道:“夫君怎么会这么想。”
姜无华这时候却有几分认真了:“一定会担惊的,怎么会不担惊呢?长乐宫就是担惊的地方,太子就是担惊的位子——”
他把布巾放下,抬起头来,温和地看着太子妃:“孤乃无神通之内府,不显道途之外楼。内不结党,外不掌兵。在此大争之世,难任于国。夫人怎会不担心受怕?”
大齐太子声音柔缓:“只是夫人为我周虑,不欲令我忧思。才成天装作无忧无虑的样子,陪着我开心。”
宋宁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挂缀在眼睫毛上,如露珠犹颤。
是啊,怎么不担惊受怕。
但她知道她帮不了太子什么,只能尽力不去拖累。
她是小小的员外郎之女,也不知烧了什么高香,选进东宫来。对于宫内的宁静祥和,她有万分的珍惜。对于宫外的风狂雨骤,她只有小小的挂牵。
而这种挂牵……被注意到了。
“但是不用怕。”太子说。
他的声音温缓,厚重,很有力量。
虽然他在很多人眼中,不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
华英宫主自开道武,养心宫主极类武祖,要论力量,谁能想到这位太子呢?
可是他说道:“今天请太子妃重新认识太子,请夫人好好了解你的夫君。”
“因为长乐宫已经走到了关键的时刻,孤不应该自以为是地叫你不知情——尤其是在你已经心中怀忧的时候。”
他说道:“神通乃秘藏最珍,不仅仅有种种非凡表现,更是让人窥见大道的门径。道途乃外楼最贵,不仅极著于杀力,更是攀登绝顶必不可少的阶梯……”
“但如果我一开始就能见大道呢?”
他渊泊的目光,挑向厨房外,好像第一次将视线从庖厨展向整个天下。
天下何处不在砧板之上,厨刀之下?
“舍弃神通,因为它们只是修行的枝蔓。就像这天子大位,我只需要把握一件关键。”
下雨了。
雨一来就落得很激烈。
姜无华伸出那只好看的手,隔着整座长乐宫,隔着仿佛无尽的雨幕,握住一缕紫色的星光:“自游脉至绝巅,我修行无关隘。只要修行到了,每一步都水到渠成。”
嗒嗒嗒嗒嗒!
雨珠敲打着连绵的琉璃宫瓦。
偌大的临淄城仿佛要被暴雨淹没。
姜无华却推开了门,走到厨房外,种了许多葱姜蒜的庭院中。
风雨都避他。
“风华生来斩妄,也需斩开关隘。青羊勇猛精进,不免翻山越岭。唯独是孤,自开脉那一日起,前方尽为坦途。”
“遍览诸天万界,如孤这般抬眼望绝巅者,也只有海族之骄命。”
“宁儿,这事情今天只有你知道。今日之后,所有人都会有猜想。”
“孤需要的只是时间,孤的对手不止在眼前。不止是那几个可爱又可敬的弟弟妹妹。”
宋宁儿震惊地发现,大齐太子在她面前如此平静地跃升,从神临走到洞真,只是走出厨房而已。
什么天地门,蒙昧之雾,天人之隔……埋葬了无数修行者的重重关隘,于这位当今太子并不存在!
但宋宁儿没有就此感到安心,而是陷入巨大的忧虑。
天命宝珠,光华自晦,一朝璨辉尽照,是一定要有个确定性结果的!
姜无华已经做了很久的太子,只要保持现状,他就是赢。他应该是最不愿意发生变化的那一位!所以这么多年来,他是一退再退,缄而又默!
局势真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到了太子不得不主动迎接变化的时候?
“夫君……”她有些紧张。
姜无华就在这庭院仰看天穹,声音也变得遥远:“夫人是否听说过,武祖的传说?”
“武祖证就绝巅之时,紫微为他冠冕,那一夜整个东域紫辉尽染,黑夜成紫夜!”
“从此大齐尚紫,紫气东来为帝王之象。”
“齐国缺乏底蕴,有时候机会渺茫,也不得不搏。”
“遍溯千年,也只有那一位尚存可能。穷占古今,也只有这一次机会,近在眼前。”
“父皇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关乎国运。”
“此事若成,则大齐可以固千秋。此事若不成……”
姜无华最后没有说不成会怎样。
他只是看着这样的雨,这样浓重的夜,呢喃:“紫夜……能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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