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存在就是曾经傲慢过,却发现她的选择,并不胜过世间人自然而然的选择,所以不再主动干涉。”
黄石公听完这段,却冷笑了一声:“你说的这种想法,以老夫看来,不过是畏惧责任,所以选择逃避的借口罢了。”
“纯阳子,莫非你也觉得你选扶苏不一定对,所以要帮一帮老夫,若扶苏不成,就由老夫来制衡?”
方云汉坦然地承认道:“我确实是有一点这种想法吧。我也只是普通人,就算是知道的更多一些,又怎么能够肯定未来的发展,一定会比我当初否定掉的那种更好?”
黄石公皱着眉看他,许久之后,叹息了一声说道:“纯阳道人,如果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你可算是一个好人,却绝不可以算是一个志士。你的志气未免太短,决心未免太浅。”
方云汉被他这一通贬低,却不以为意,放下竹杯之后,甚至还轻轻拍了拍手掌,笑出声来。
“你是这样认为吗?那或许就是吧。”
他笑着说道,“不过,那只是神的慈悲,仙的顾虑。如果我只是我,我来的不是这样短暂,那么,我也只会做一个人。”
神的做与不做,其实都是傲慢。那是因为自信只要自己一干涉,人世间绝对无法当场脱离她的选择。
仙的顾虑,也只是有着能够置身事外的底气,所以一开始就想要最好,若不能的话,不如少做。
但是人哪有那样的高度,哪有那样的余裕。
天地之间的大潮一起,人,就只有混于潮流之中,不过是被裹挟或站在浪头上的区别罢了。
沧海横流,无拘无束,人的追求,只是要做自己想做的就行了。
“其实,这世间的练虚增增减减,往后,恐怕绝不会再有一枝独秀的时候,你十年之后脱困的话,不妨先到华山去走一走。”
方云汉站起身来,拱手说道,“贫道还要往咸阳一遭,这便告辞了。”
黄石公也起身还礼,说道:“纯阳道长,慢走。”
方云汉悠然而去,又在临走之前留下一句。
“顾虑我是有的,不过我对扶苏也算有些信心,十年之后你从这里走到咸阳,也许会看到一个仍有瑕疵,却绝不忍心再掀起战火的世道。”
黄石公因为这一段话,多站了片刻,等竹杯之中的水已经凉透了,才举起手来,一饮而尽。
“老夫……希望会是如你所说的这样。”
从白梨山抵达咸阳城,对于现在的方云汉来说,只是悠哉悠哉的走了半日的光景。
天色微暗,太阳已经落下山去,月亮还没有升起来的时候。
咸阳城里,处处都挂着一道道素白长绫,而在宫中,这样的白色更占据了大多数。
已经继位的扶苏,在灯盏旁边放下了奏章,揉了揉发疼的额头。
他这段时间,每日睡眠还不足一个时辰,好在东皇太一虽然死了,月神又独身远走,但云中君思来想去之后,还是选择重回咸阳城。
这位阴阳家的长老,对丹药和权势享受都有一定的追求,远不如其他阴阳家的人那样纯粹,可对扶苏来说,却绝对是可用之人。
云中君新炼制出来的一些丹药,至少还能帮扶苏保持更充沛的精力。
可是嬴政一死,扶苏才明白,坐在这个皇帝的位子上之后,想要不愧对自己的抱负,到底有多难,就算是精力再充沛,也有些应付不过来的感觉,好在还有李斯等人的分担。
繁杂的事物几乎要把他心中的悲伤压到微不可查,今天下午的时候,他无意间,把自己早就想做的一道停止征召阿房宫民夫的命令发出,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殿中的素白,才猛然惊醒。
他的父皇还没死多久,这个时候,绝非直接更改旧日政令的大好时机。
那个时候,他才重新品到了自己心中的伤怀。
扶苏推开奏章,在宫殿之中走了,走到窗边拿起了一个小小的玉瓶。
这瓶子里面还是当日在桑海城中收来的酒水。
纯阳子当初让他一天喝一盏,可在嬴政死了之后,扶苏也没闲心计较这些东西,有时候几天不喝,有时候一天又远不止一盏。
这瓶里,大概还能再倒出五杯来吧。
扶苏想着,刚要直接把酒瓶凑到唇边,微微仰头的时候,却就着月光,看到远处宫殿顶端多了一道人影。
那人青衣负剑,意态疏狂,明明隔着这么远,又背着月光,五官都模糊了,扶苏却还是觉得他对自己笑了一笑。
随即,从那人袖里飞出一叠厚厚的绢帛。
那绢帛叠的方方正正,没有半点散乱,飞过了这将近百丈的距离,无声无息,居然也完全无人察觉。
扶苏下意识的放下玉瓶,伸手去接。
东西一落入手中,他就先瞥见了四个字。
《大统典论》。
本该在某个世界的盛唐年间绽放异彩的典论,落到了这个世界,却并不用担心两个时代各种情况不同的问题。
因为这里面提到的问题详尽无比,对于具体各项资源,却又是以较为模糊的代称来概述,可以说只要还是人的世界,拥有一个力量尚未衰竭的国度,那么这本书,就适用于任何一个时代。
扶苏就在这一垂眼之间,再抬头去看的时候,远处宫殿顶端的那人,又已经不见了。
“扶苏公子,长生之道,长生之法,都在其中。”
“贫道,望你能使这泱泱一国,长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