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描述眼前这个男人,她需要更深入的观察,更细致的体会对方的举动和思想。
这么一想,她甚至有些期待起来和李启的下一步出发了。
李启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指望对方真的给出答案,反正对他而言,留着泠潇只是为了避免一些麻烦而已。
是的,如果赶走泠潇的话,那帮本地的六品恐怕会很不安,不安的情况下,人就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到时候李启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心,只怕他想要观察的社会结构会因此毁于一旦。
这种监视,实际上也是出于对主体性的竞争吗?毕竟,如果让李启占据主导,他们恐怕就会丧失在这座城市中的权威了。
是的,在李启构筑的情况之中,权威,声望,这些本身就是主体性的主要存在形式,当你的话语和意志会被其他人贯彻的时候,这种主体性就展现的淋漓尽致,其他人的主体性被抹消,他们的个性被压制,所有人都被迫去贯彻权威者的主体性,去实行他的意志。
当你自己需要其他人来定义的时候,你就已经不再具备主体性了。
你需要其他人的评价来定义自己,否则你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
这很简单而且很普遍,比如,一个典型的自我认知:我是个男人,我的工作是工程师。
那么,对这个‘我’而言,男人和工程师都是他自己对自己的定义,对自己的描述,对自己贴的标签。
可是,这些标签,难道不是我们自己在和他人的互动中,从他人的反馈那里形成的吗?
如果让一个人独自生活,不接触任何外界事物,他还能形成这种自我认知吗?
所以,这难道不能证明,所有的自我评价,其实都是我们从他人对‘我’的注视,对‘我’的评判,对‘我’的描述那里得来的。
所以不存在真实的‘自我’,只存在所有人不断互相影响之下,不断和其他人战斗着的‘自我主体性’。
他人会和‘我’进行争夺主体性的斗争,他人会物化‘我’,给‘我’贴上标签。
对于‘我’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我才是主体,我凭什么被他人物化?
但是,在面对权威的时候,‘我’有可能会在这种争夺主体性的斗争里认输。
‘我’觉得,他对我的标签……还挺对的?
我好像真的是一个男人,我好像确实是一个炼丹师,他们都说我是一个炼丹师,那我当个炼丹师也没什么不好嘛?然后我就躺在他人给‘我’编织的标签里面,就感觉很舒服,去做男人该做的事情,做炼丹师该做的事情,可以去心安理得的当一个男人,当一个炼丹师。
这就是主体性斗争失败之后的结局,即:‘自我被他人定义’,‘依循他人的评价和定义寻找自己的位置’。
而斗争胜利之后的结局,自然就是可以定义别人,在群体之中占据主导地位,可以说:“这些人其实就是懒而已”,“某些群体有着怎样怎样的特质”。
胜利的特征在于,他所说的这些性质,会被其他人接受,乃至于成为某个群体的自我认知,失败者自然就是接受了这些认知。
有些人或许没有胜利,但他也可以做这种评价,因为这样可以装作自己在主体性战争之中胜利了,有一种指点江山的快感,但没人听他的而已。
这种能够定义他人的权威,即为群体之中个体的胜利。
而为了维护这样的权威,就需要力量,名声,财富,如此种种。
这些东西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方便的,轻松的定义他人。
如此,那群体之中模模糊糊的‘一团人’,便在此刻分化开来,群体之中的个体就在此刻完成定义。
所以,维持底层的存在,就是为了维持自身主体性的存在,即维护自己的绝对地位。
李启观察着矿工们的劳作,思考着这些。
又是几天过去,他站起身。
接着,他对泠潇说道:“好了,下层的地方看完了,该去看看你们的地方了,我想举办一场宴会,麻烦你去发一下邀请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