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已经走到十点半了。
安妈起身下床,卧室门一推开,迎面一股木屑味道钻鼻。
贴着四排奖状的墙面一边,老李正在空白的墙面上订木架子。
“你爷俩真行,一个昨天还没折腾完,一个今天又接着折腾。”
安妈拿起饭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你弄它干啥。”
老李在墙上打完最后一个眼,一手扶着架子一手放下电钻,回过头擦了擦汗,接着松开下巴,衔在嘴里的膨胀螺丝利落的掉在手上,吐了下嘴皮,“还看着!”
“咋呼啥。”
安妈没好气的翻了下眼,凑过来帮忙扶墙,“一大早出去就整了这么几块破木头回来。”
老李撇嘴,“你懂啥,这可都是好木头,去年搭井架剩下来的实心木头。”
安妈:“你又去矿上了?”
老李讪笑:“这不去取东西,顺便转了转。”
安妈:“顺便转了转,你就是闲的,给你假期让你休息,你老去显摆啥啊。”
老李顿时又不乐意了,停下手里的活看向媳妇扬声讲理道:“那怎么能叫显摆呢?逢年过节那都是事故高发期,现在这群小年轻干活一个个都不遵守操作手册,一旦出事就是大事。”
“我现在负责的就是安全监督,那我不得常去转转。”
安妈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当了多大的官呢,安全监督,我也没看多给你多开多少工资。”
老李就知道有这话等着他,“那好赖一个月多三百块呢。”
“再说厂子现在就这么个情况,说不定哪天就彻底停产了。”
说着老李不由的叹了口气。
随着改革发展,二矿也早已落寞,不再是当年那个周围都羡慕的好单位了,四口井停了三口,现在就剩下一口还掉着。
部门连年缩减,如今连安全员都只能找有经验的老员工来兼职。
“这不还没停产呢嘛。”
安妈也跟着叹了口气,“行了,赶紧干吧,干完活我去做饭。”
她关心的不是钱,是老李的身体和腿。
要说爱岗敬业,整个新南庄一千多户矿职工家属谁不知道李学峰的名字。
可以说老李这大半辈子的热血都洒在了这片焦土上。
可身体呢。
就像她每次给李安打电话时,叮嘱对方按时吃饭、多喝水、别老熬夜,身体是自己的啊。
夫妻二人合力,没一会,一付木制书架就钉好了。
钉好之后,老李用力向前按了按架面,按不动,结实。
“看着咋样。”
安妈后退两步,看着工工整整的书架笑说,“等矿停了,你继续打木匠去吧。”
“木匠咋了?”
老李嘿嘿一笑,“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木工出身,你也别说,等退休了我还真想再找点事情做。”
安妈忍不住笑骂说:“活该就是个劳碌命。”
“中午想吃什,儿子不回来了。”
昨晚李安说了,今天中午去市里买琴弦,顺便拜见一下齐老师。
老李:“把冰箱里这两天剩的菜都拿出来,热热吃掉,不留了,再烙两馍馍。”
安妈去做午饭,老李接着干了起来。
书架是打好了,每层的尺寸他都经过精心测量。
接下来他要在上面打个方形小座。
捡起几块碎木料,老李拿起锤子和钉子在中间那层不板上敲打了起来。
没几分钟,一个空心方槽就被他做出来了。
“呋——”
探头用力将方槽中间的木屑吹干净,他转身拿来电视桌上的红皮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从中取出了一个亮晶晶的长条奖杯。
然后轻轻的将奖杯的底部插在了书架的方槽中,严丝合缝。
漂亮。
老李退后几步,觉得看不清奖杯上的刻字,又向前走了点。
‘第十八届新海杯全国钢琴大赛青年公开组特别奖’
看着这行字,他黝黑的五官快拧成了一团,布满皱纹的眼角透着一种别样的光泽。
我娃儿行啊。
真行。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错过了这次的舞台,现在他的手机能录像了。
-
乘车来到市区,几经辗转,不算顺利买完琴弦的李调律,此刻正站在一所装修气派的培训中心大门前。
他没想到从前那个窝在家里给他们上课的齐老师,如今把事业做到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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