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宁的背影:“常节使她,是个好人。”
这安慰的话十分浅显,好似哄孩子般。
岳春言却莫名真的安心了些,他也下意识地看向常岁宁,只见那道黑白分明的身影已走到了他父亲棺侧,微微停下脚步,却是抬手将扎在棺木上的箭矢拔下了两支。
她身后的几名部将跟着照做,她便抬脚继续往前,没有多言,翻身上了马。
棺木上的箭矢很快被她的部将清理干净,那些部将跟着上马之前,双手交叠于额前,朝着棺木端正行了一礼。
而后,骑兵开始有序列队。
常岁宁率轻骑行在前方,将魏叔易以及负伤的岳春言等人护在中间,那些被俘虏的朔方叛军则被拖行在最后侧。
然而最前方的,依旧是岳光的灵柩。
岳春言跟随魏叔易一同踏上马车之前,看着前方如墨骑兵,眼角有泪光闪动。
少年人突然很幼稚意气地想,无论那位常节使此行意欲何为,只要不伤他朔方军民,他便都愿意听从她的安排。
因为,她会替他父亲的棺木拔箭,并在前方开路,送他和受伤的将士,以及他的父亲回家。
车外的大雪,终于有了放缓的迹象。
而车内生死不知、被元祥带人抬上马车的长吉双眸仍旧紧闭。
接下来路程,格外地平静。
但魏叔易等人,哪怕便是岳春言也清楚地知道这份平静是由何而来。
师大雄的伏兵就潜藏在旁侧,但两万雄伟骑师在此,他们便唯有按兵不动这一个选择。
凶残的杀伐,历来只能被更强悍的力量压制。
而可以预料的是,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凶残视线,此刻必然已在赶去向师大雄报信的路上。
隐隐地,岳春言似乎明白了常岁宁手下那余下三万铁骑的去处。
骑兵临近灵州城门前,便有序地慢了下来。
即便如此,也给灵州城的守卫带来了莫大震动与惊慌。
但见最前方是悬挂着白绸的棺木,大多数守卫心下便稍保留两分镇定。
岳春言很快上前,与他们说明城外师大雄之变的经过。
那些守卫们反应各异。
岳春言知道,他们当中亦有师大雄的人在,但军中之所以能形成势力上的牵制,便说明势力分布大致相等,那些师大雄的眼线便也不敢轻举妄动。
更何况,有两万骑兵就在城下。
岳春言让守卫打开城门,迎父亲的灵柩入城。
一众守卫自知决不可将节使灵柩阻之城外,但却仍有些犹豫。
无论何处城池,若非战时,大军多数都会驻扎在城外军营,他们灵州城中此时也并没有多少守卫兵力,而城下这些铁骑数目太过庞大。
这时,常岁宁让人上前传话表态,她只让一千骑兵护送魏叔易入城。
随着常岁宁令下,余下的骑兵队伍果然往后方撤去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如此,灵州城门才终于被缓缓打开。
灵柩先行入城,魏叔易等人慢后一步,常岁宁坐在马上,与魏叔易道:“城内便交给魏相了。”
此番魏叔易展露出的智谋胆魄以及更胜从前的心性,让常岁宁得以相信,只要他能顺利入灵州城,便可最大程度安抚平息人心。
入城的路上,常岁宁已得知,朔方军中三大副使,今日皆在城内等候岳光的灵柩回城。
但此时,这三位副使,大约只剩两位仍在城中了。
所以,常岁宁含笑与魏叔易道:“魏相且去说服城中两位副使,另一位由我来设法说服。”
魏叔易会心一笑,与她道:“魏某必不负节使所托。”
他此时入城,为得不再是不负朝廷,而是不负她。
为朝廷而来的魏叔易,此时本应死在雪中了。
常岁宁看向一旁的岳春言及其身侧负伤的朔方将士,道:“诸位,魏相的命今日是我救的,我不允许他在灵州城中出任何差池。”
她没有任何威胁之言,却叫众人心中一凛,少年人立时抱拳道:“请常节使放心,魏相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有人胆敢伤他,除非踏过我岳春言的尸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