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璟刚行出数十步,便见月色下的宫道上静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不知在此处等了多久。
见得崔璟,那道人影走上前,自然而然地与崔璟并肩而行,边笑着道:「久等未见崔大都督出宫,还以为大都督今夜又要去点将军处安歇了。」
「寻我何事。」崔璟一贯没有什么寒暄之言。
「倒也无事。」魏叔易闲谈着:「你回京后,你我还未曾得闲叙旧……我每日忙于朝中事务,你倒是难得清闲下来了。」
说到此处,他喟叹一声,问:「崔令安,你果真是铁了心要做这皇夫了?」
崔璟没有回避,不觉不妥:「我应当可以做得很好。」
他已经在学着如何去做了,他想他会做好这件事的。
这语气竟也十分认真,魏叔易不禁笑了,难得未有揶揄打趣,好一会儿,只是道:「从小到大,历来无论你做什么,都很擅长没有保留地去做。」
魏叔易将此称作为一种「擅长」。
因为历来坚定无疑,才敢毫无保留,这何尝不是一种大多数人都难以掌握的本领,至少魏叔易自认没有这份本领。
崔璟并不急于搭话,只任由魏叔易自行往下说,他并不信魏叔易口中的「无事」之说。
二人又走了十余步,魏叔易才算再次开口,却是慢慢地问:
「崔令安,若你对一人心生好奇,想知晓她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是否会加以试探?若是,你又会选择如何试探?」
这个问题听起来没头没尾,突兀莫名。
换作从前,崔璟必然不会加以理会这些无用处之言,他从不是一个喜欢与人闲谈的人,尤其是话中向来多陷阱的魏相大人。
而他也极少会对谁生出好奇之心探究之举。
但此刻,崔璟却一反常态地回答了魏叔易的问题。
「单方面试探,在我看来,是为对敌之策。」
他看着前方,声音里没有喜怒对错,仅仅只是在自述:「若非是敌人对手,而我想知晓她的秘密,那便理当先由我以诚挚坦诚待之,待何日她愿意信我时,答案自现。」
所谓试探,是想知道对方所藏的秘密,而将自己藏起来不露分毫。但在对敌之外,秘密不是用来试探的,是用来交换的。
魏叔易一怔之后,含笑的声音里有一丝恍然怅然:「问也未问到正路上去……这条路,是我舍近求远了。」
或许当他心中和他的行动中出现了「试探」二字开始,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自大与冒犯了。
「从第一日相见开始,我便让她觉得冒犯了,无怪她待我生出防备之心。」魏叔易看着长长的宫道,他的心绪同样很长很长。
这是他第一次与人说起这长长心绪。
「我总是反复回想,我慢在何处,输在何处……是因为我母亲早早与她熟识,她即便未曾见过我,却也于起初便将我视作了晚辈看待吗?」
「还是在大云寺中,她遇险时,我未有像你一样出手相助?」
「或许还有常家郎君出事时……」
他真的想了很多,大约他处处都慢了,他总是缜密计较得失与应当与否,许多时候他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在看待她甚至分析她,有些时候则是觉得她并不需
要他擅作主张相帮……
可如今想来,许多东西,别人需不需要是另一回事,而自己给不给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她初回到这世间之际,待人待事皆如同摸着石头过河,偏偏岸边还有个这样的他,一心刺探,旁观着她的一切,起初甚至带着玩味的目光。
而崔令安在做什么呢?陪她渡河,在不知道她是谁,要去哪里时,就已经在陪着她了。
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路要走,她从不会因任何事而停下脚步回望来路,也无暇与无意义的人和事去做纠缠。
谁跟上她,她才会转头看谁。
而当他意识到并想要跟上时,已经晚了。
他错失了走近她的最佳机会,迟了又岂止一步。
魏叔易很认真地说:「崔令安,我确实不如你。」
656 崔魏相谈-->>(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