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的身旁散落着竹简、布帛、甚至连他的衣衫上也写了满了的字。
全是所书思量的韩为何亡?
——韩国信奉权术,将韩国部族原本忠义的底色涂上一层虚伪的外壳,这层壳短暂地令它获得了生命,却又如迅速被戳破的泡沫。秦国的袭击,无外乎是像是将韩国拔出这种虚幻的权术强盛。譬如脱离了极寒之处的冰鲜瓜果,冰镇时保持着它的新鲜,一旦脱离了冰窖,只会加速瓜果的腐烂。
韩国所生的本就不是寒冰的底色,它要的不是极寒的权术,而是阳光与水源。但很可惜,处于大国倾轧之下的小国哪能有这样的机会,它自己也无法去获得这些阳光。
就像是一个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
李斯终于捡完韩非身边全部的书稿,把它们装进竹兜。
他走到他的面前,把手里的青罐放在案上。
韩非自顾自地低语道:“无论多么高明的权术……只要脱离了自身实力,就会像是虚伪而光鲜的外在……实则不堪一击,走向的结局也只如跳梁小丑……李斯,这很可笑对吧?……可这就是韩国。”
韩非从来没有这样一刻希望自己不是韩王室的韩非。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以他的学识,他可以很快很快地理解秦国,并且很快很快地消除这些痛苦。
李斯感觉到韩非说完这么大一段话很辛苦。
李斯没有打断他,也没有接话,兀自将罐子打开,捧了一捧。
“新郑的土壤?”
看着面前的黄土色,韩非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了起来。
十日之后,嬴腾接到了从咸阳传回的王书。
与此同时
漆黑的地宫里,雁鱼灯从入口排列到内部,根本分不清外面是白日还是夜晚。
桃夭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其中。
她很快地判断出这是一座地宫,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灰白地砖,周围则被水环绕着,水面连带着灯火的倒影,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头上裹着一块布。
桃夭的手腕上并没有镣铐之类的东西,她只觉得头晕,胃里还不舒服,有些想要呕吐。
她记得自己绑了嬴荷华,也记得一个叫荆轲侠客与李贤来救走了她,她被迫与他们一路同行。
接下来,她就记不清了。
韩安呢?他说了会有人从韩国境内来接应她,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她踉跄地从石榻上翻下来,她很快跨过水面,却发现不远处负手站在一个人影。
那人着黑,从章纹看明显是秦国人,他笑着询问。
“你醒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桃夭不由得全身颤粟。
“李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