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嫣抿唇,把从前那段不好的记忆抛开,道:「您这回肯定长命百岁。」
「什么这回那回的,」皇太后听不懂,也没在意,「哀家喜欢做,自己出的布,自己掏腰包补给了尚服局,你别管。」
林云嫣不管了,皇太后开心最要紧。
她现在只能管自己。
肚子里这一胎是个嘴挑的,饶是林云嫣忍着,还是常常吃什么吐什么,早上喜欢的、晚上又不喜了。
万幸的是,甜口的倒还能吃下去。
徐简请了何家嬷嬷到府里,又问诚意伯府借了个厨子,都变着花样给林云嫣准备吃食。
等熬过了这一段时日,林云嫣胃口渐渐好起来,先前瘦下去又长了回来,圆润了不少,急得太医忙说差不多了、断不能再长肉了。
亲人们都是忧心与喜悦交织,林云嫣自己心情平稳,跟着徐简练拳。
慢慢悠悠、活动筋骨。
徐夫人来看了几次,确定不会有危险后才放了心。
待月份到了,府中早早就准备好,但林云嫣一直没有发动。
太医日日来请脉,说是康健极了,再耐心等等。
饶是林云嫣心平,也忍不住问徐简:「这孩子怎么比我们两个耐性还足?」
徐简打趣道:「不然催一催?」
林云嫣笑着嗔他,笑过了,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催道:「该出来了,懂事又知趣。」
许是真就催动了,大半夜林云嫣从梦里醒来,便觉差不多了。
徐简忙起身点了灯,整个主院立刻明亮起来。
稳婆是宫里的老嬷嬷,皇太后挑选出来的。
她宽慰了林云嫣一番:「您放心,一准顺顺利利的,现在还早,您吃些东西攒攒力气,该发力时一气呵成。」
林云嫣转眸看徐简:「听见了没呀?还早呢,国公爷去上朝吧。」
徐简的心思显然不在上朝上,但还是更衣去了。
他不想小郡主分心。
就是出门之前,里里外外吩咐了一遍。
等天明后往诚意伯府里报个信,门房上马车要套好,一旦有什么状况,马嬷嬷能立刻赶去慈宁宫。
徐夫人笑着送他:「我和阿娉就在偏厅坐着,一步不挪,你就放心吧。」
徐简依旧担心。
人之常情。
广场上遇到林玙,两厢行礼,连林玙都跟着心急起来。
这份焦急
也延续到了金銮殿上。
今日早朝没有什么大事,只言官们打了嘴仗,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安逸伯听得也烦,但圣上没拦,也就只能听着,忽然侧头就见徐简心神不宁。
怎么回事?
安逸伯的目光下移,去看徐简的腿。
不是说伤差不多好全了吗?
以前也是天冷了才痛得站不久,今儿是转凉了,但好像没那么冷吧?
再一看,诚意伯也好像神游一般,安逸伯一下子就悟了。
安逸伯正想着开口当个「和事老」,就见徐简先横迈了一步。
「两位老大人,」徐简沉声道,「这点琐事在金銮殿上辩不明白,我建议两位出了宫门,找一家生意好的茶楼,请百姓们一道评评理。西大街那儿就有不错的,我等下送两位过去?」
被这么一打岔,哪里还辩得下去?
自是各甩各的袖子,别过脸不说话了。
圣上顺势退了朝,经过徐简身边时,低声道:「还当你不看乐子了。」
「今日时机不对,不宜看乐子。」徐简道。
圣上哈哈笑着走了。
恭送圣驾离开,徐简二话不说,立刻就走。
当然也没有送两位御史的事,还是安逸伯乐呵呵问了声:「他没空,我送两位?」
气得御史直吹胡子。
林玙告了假,与徐简一块到了辅国公府。
两人脚步匆匆。
林玙心慌归心慌,还是宽慰徐简:「生产耗时,云嫣出生时就是,花了一天多、很是熬人,你等下千万不要急。」
徐简嘴上应着,心里想着,一催就来的「懂事知趣」的孩子,应该不会让阿嫣痛上一天。
最多半天吧,到中午日头最好的时候……
走进正院,徐简看到站在廊下的挽月,正要问她几句,忽然就听到一声啼哭。
脚步倏然顿住了,他猛地转头,惊讶地看着产室方向。
他耳力好,能听见不同动静,能辨明声音方向,但这一次,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一声接一声的啼哭嘹亮起来,徐夫人惊喜地同诚意伯府赶过来的陈氏走出偏厅,徐简才有了实感。
那是他的孩子在哭。
声音清亮有劲,是他同阿嫣的孩子。
稳婆出来报喜:「是个姑娘,国公爷与郡主都是数一数二的俊,小姑娘也一样俊!等过些日子抱去慈宁宫,娘娘一定爱不释手。」
徐夫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她没急着问郡主状况。
宫里来的嬷嬷能这么喜气洋洋的,想来郡主一定平安无事。
徐简去了身上凉气才去抱女儿。
小丫头白白嫩嫩的,闭着眼睛,很小的一团。
在皇太后之前,徐简想,他已经爱不释手了。
许是生得快,林云嫣没有那么疲乏,侧着头看床边的一大一小。
「特别利索,」她轻声道,「是个爽快孩子。」
徐简握着林云嫣的手,深呼吸几次才稳住情绪,只是开口时声音哑着:「她这么小,长大还要很多年。」
林云嫣笑了:「是啊……」
他们要护着她长大。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远。
在完全未知的将来的,依旧打起十二分精神,替辅国公府、诚意伯府,搏一个平稳安定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