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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 一个考验人心的小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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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壮是陈竹的小名,他的儿子小名叫铁蛋。

    “凌部堂批评的对,孔家店还是杀的晚了。”朱翊钧再次对冯保十分确切的说道,一个山一样的汉子,被逼成了这般模样,陈竹甚至做过一段时间的响马,后来朝廷募兵,才投了军。

    朱翊钧,询问他的意愿,陈竹还想做海防巡检,朱翊钧准许,让人把陈竹送回了北大营,给了一些恩赏。

    “先生当初让朕见外官、见县丞、见耆老、见百姓,说是洪武永乐年间的祖宗成法,的确应该。”朱翊钧在回宫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对张宏说着话,张宏也不搭话,陛下只是自言自语罢了。

    “朕记得万历元年,丫头就这么高,躲在陈县丞的背后,偷偷的看着朕,那时候,先生也是觉得朕年纪小,让丫头陈述冤情的时候,朕还能看到善,陈县丞顶着陕州卢氏的压力,也把丫头护了下来,可是呢,陈竹这件事里,没有任何人性的善,只有恶,这才是人间的常态,这才是百姓苦楚。”

    朱翊钧的确是自言自语,一件事发生了,他就发现当初张居正的刻意安排,哪怕是让皇帝见识到人间的恶,也要带着善良,唯恐陛下对这人世间变得绝望。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本恶呢?”朱翊钧略微有些失神的说道。

    而此时大明首辅次辅阁臣廷臣,大理寺卿、两位都察院总宪,来到了北镇抚司的天牢,他们要对案犯和案情进行调查,这是三司会审,王崇古负责这次的审问,也就是王崇古要担负杀孔圣人血脉的恶名。

    王崇古没有丝毫的负担,身后名,这种东西,对于王崇古而言,屁用没有。

    王崇古是商人出身,做一件事最喜欢计较利益得失,这个差事他挨了骂,能在陛下那里换到圣眷。

    况且不见得一定会挨骂,那些个狗碑可是被皇帝拓印了存在松脂里,就孔府干的这些糟烂事,哪怕是读书人也只能唾沫,划清界限,儒学的核心是仁,仁的核心是学道爱人,给狗送殡这种奇闻,何来仁?

    “衍圣公,你好大的威风,动不动就要灭人九族,陛下都不敢制造这种杀孽。”王崇古翻动着案卷,啧啧称奇的说道,他看完一卷就给海瑞一卷。

    王崇古说的是实情,张四维死了,他王崇古一家活的好好的,他可是在九族的名列之中,而且张四维的部分家眷被流放到了吕宋去,大明的族诛可是十五岁以下不杀,执掌了生杀予夺大权的陛下,都不曾敢做下如此杀孽来。

    衍圣公敢。

    海瑞看完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衍圣公,拳头已经纂紧了,他对着李幼滋说道:“听说衍圣公府在唐末的时候,被换了种,李总宪可曾听闻?”

    “最近杂报都在说。”李幼滋十分确信的说道。

    海瑞恍然大悟的说道:“那就不奇怪了,原来是野种。”

    京师的风力舆论上,在造势,衍圣公的本意是繁衍圣人的血脉,可是这衍圣公府连圣人的血脉都不是,那做出这么多出格的事儿,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至于是不是真的,早已过去了千余年,已经不可考证,但是大明的儒学士们需要传闻是真的,来维持夫子的颜面,来维护儒学士的颜面。

    这件事还不是万士和拿出来说,而是为了解救孔夫子的贱儒们,从旧纸堆里翻出来,说是在唐末五代的时候,孔府的家奴刘景杀光了孔府的血脉,自己取而代之改名孔景,这里面的恩怨情仇很复杂,再加上孤证,其实做不得真,但是风力舆论这么一鼓噪,夫子的颜面保住了,天下儒生的脸面也保住了。

    所以,现在不仅仅是皇帝要杀人,连贱儒们也要杀人,他们希望衍圣公孔尚贤赶紧、立刻、马上去死,这样一来,这件事就不用再被讨论了。

    陈竹的遭遇不是个例,在山东,这一种普遍的现象,面前这些卷宗,桩桩件件,铁证如山,大家都骂凌云翼嗜杀成性杀孽极重,但是没人否认过,他真的很能干,罗旁山平叛,稳准狠,事后的处置也是极为妥帖。

    张居正是绝对无法处置兖州孔府的,因为孔夫子的主张里,除了仁之外,便是孝,孝狭义是一家之家的关系,广义上是社会各个阶层之间的关系,是官序贵贱各得其宜,尊卑长幼之序。

    张居正作为臣子,对兖州孔府出手,就破坏了孝这个秩序,那么皇帝、李太后、冯保理所当然的认为张居正要学了高拱,要僭越皇权,要把皇帝的爪牙打掉,要彻底把皇权束缚在皇宫之内,那么皇帝就会反扑,而反对张居正新政的人,会拥簇皇帝完成反扑。

    这也是历史上,万历六年,张居正天下清丈,唯独河南和山东无法完成清丈的原因,一直到张居正薨逝,河南和山东都没能完成清丈。

    河南多藩王,山东有孔府。

    但是皇帝可以,因为皇帝本身就是孝道这一个社会秩序的顶点,而且皇帝动兖州孔府的同时,遵从了士子们的奔走,将衢州孔府宣到京师。

    所以王崇古干起来是毫无压力的,大家在打的不是孔夫子、不是孔夫子的儒学、不是社会秩序,而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孔府。

    有了具体的对象,那就简单了。

    衍圣公孔尚贤的姿势非常放松,他整个人歪在椅子上,而后环视了一周后,露出了一个不屑笑容,十分轻蔑的说道:“爪牙而已。”

    “我远不负祖训,上不负国恩,下不负所学,君上乳臭未干,尔等非但不阻拦,反而助纣为孽,春秋自有公断,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尔所言之罪,我孔尚贤,未曾做下过一件。”

    “为何要抄我孔府?不就是小皇帝穷疯了吗?尔一个聚敛的逆臣,也配审问我?”

    孔尚贤根本不带怕的,他笃定了大明皇帝不敢拿他怎么样,孔府是千年以来的世家!朝代更替,他孔府的地位,何时动摇过!皇帝怎么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就为了一群如同草芥一样的百姓,就惩戒孔府?

    孔尚贤为何如此嚣张?因为信息茧房,他根本不知道皇帝下了若有抵抗杀无赦的圣旨。

    孔尚贤还以为这次抓人,是为了把他们孔府迁到京师来,毕竟万历六年开年新政,就两件事,第一件就是迁富户入京,第二件就是选官考矛盾说和算学,好巧不巧,这两件事都对准了兖州孔府。

    孔尚贤还以为自己家被抄干净了,皇帝受制于风力舆论,会留他们的命。

    “陛下驾到!闲人避让。”一个小黄门突然吊着嗓子喊着。

    一众朝臣赶忙起身,看到了陛下之后,立刻俯首见礼,齐声说道:“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朱翊钧随意的挥了挥手说道:“诸位爱卿辛苦,坐下说话,朕来看看问的如何了。”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啊。”朱翊钧监刑结束后,来到了北镇抚司的天牢里,看完了审问的卷宗,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嘴硬好。”

    嘴硬了,朱翊钧处置起来,也可以变本加厉了。

    朱翊钧看着孔尚贤,稍微分析了一下这个家伙有恃无恐的底气,而后十分确信的说道:“孔子夫妇楷木像,朕如果没记错的话,应当你是你们兖州孔府借人家衢州孔府的吧。”

    “嗯?!”孔尚贤面色巨变!

    衍圣公供奉的楷木像,孔子长袍大袖手捧朝笏,亓官夫人长裙垂地,这一对楷木像,是孔子的徒弟子贡守墓所刻,世代相传,一直到北宋末年,被孔端友带到了衢州,在胡元年间,被北宗给借了去,北宗十分的缺德,又还给南宗,却还了个赝品。

    朱翊钧知道这件事,还是万士和查旧典查出来的,这玩意儿大抵类似于圣物,在谁手里,谁就是正朔!

    “楷木像保存妥当,那是圣人物!绝不可轻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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