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话。
瀛姝也没说话。
南次沉默了一阵后,才说:“那回经遇,让我意识到我其实也是一个冷漠的人,我的鬼宿府,数百仆婢,绝大多数的人我边名字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关注过他们的生老病死,因为我这家主的漠视,底下的管事仆妇也会漠视,我斥责那贵族草菅人命,但其实我和他并没有什么区别。”
“应有不同。”瀛姝并不是为了安慰南次,她只是就事论事:“用不知情的借口推诿,说明的是就算知情也觉得与己无关的态度,你和农户只不过萍水相逢,如果你跟被你质问的贵族一样,根本就不会想着去打听农户女儿的生死,也根本不会质问贵族,你会觉得,主家并没有责任庇护仆婢,是农户这当父亲的无能,无能养活子女,他是咎由自取。”
“后来我离开了益州,不知道农户和他的盲妻日后如何。”
“南次,如果换作现在的你,会怎么做呢?”
南次又陷入了沉默。
瀛姝觉得口渴了,她干脆走到山渠边,蹲下身,直接掬一捧渠水解渴。
南次也很想去喝一捧渠水了。
可是他现在的心情,竟然沉重。
他只是走近了渠水,看着水里,自己的黑黑的影子。
“那位农户遭遇的苦难不是个例,有相当多的人,他们没有受到异族的厌迫,他们是大豫的良籍民户,可他们仍然不能安居乐业,我救助得了一个人,或者百个人,但要救助,不,不能说救助,我理应庇护他们安居乐业,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仅有怜悯心,远远不足够。
驿站的墙外,高氏看着不远处,两个身影,笑着问神元殿君:“看来贵邦的五殿下和女尚书,果然两情相悦啊。”
殿君也担心瀛姝,只是她不知道应不应当表现得过于明显,后来看五皇子先一步去了瀛姝身边,她就更不好去打扰了,此时听这话,脸上便顿显为难的神情,结果再听一句——
“五殿下是为中女史使汉,三殿下定是为了殿君才使汉了。”
神元殿君就更显无措了。
“殿君有何事叮嘱卑职?”忽听一句话。
神元殿君一转身,见单膝跪地的护卫……
是梁会,梁统领。
“我也想去四处逛逛,才让凌尚宫知会梁统领。”神元殿君反应过来梁会是来解围的。
她当然记得梁统领,他是她遇见的第一个大豫的统领,这位也是她的救命恩人,一路护送她,直到见到心宿君,她那时候其实还颇为忐忑,担心身份得不到承认,担心就算拿出祖传的“凭证”脂瑰玉佩,大豫的皇族却根本不再需要她这么一个轩氏后裔,她担心的事太多了。
可是她遇见了两个好人。
“多亏梁统领,我刚才……已经惊慌失措了。”
殿君终于摆脱高氏后,低声道谢。
“殿君正该惊慌失措。”梁会略落后一步,但他抬着眼,他看见殿君的一侧青鬓,被山风轻抚着,他相不管这个女子现在表现得多么无措,可当她为了大豫的社稷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她就成为了最勇敢的女子。
他笃定,神元殿君获得了他的钦佩。
“阿姝也是这样说的,让我不必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我总是担心,我怕连累她。”
“殿君的心思越浅,王副使才越有发挥的余地,刚才高氏是在试探,她想知道殿君对三殿下是否有情意。”
“这……为何她要试探?”
“她得作出判断,殿君和王副使,于大豫而言,谁的分量更重。”
神元殿君越发疑惑了。
“殿君,无论是王副使,还是两位殿下,乃至于卑职……我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务必安保殿君归豫,殿君若对三殿下无情,则以无情待之,殿君失措也罢,惊疑也罢,告诉高氏的是事实是,殿君心思单纯,可不管是王副使,还是两位殿下,城府绝不普通,高氏会笃定,陛下绝不会纵容汉王出尔反尔。”
这下子神元殿君终于是听明白了。
高氏并不会心向北汉,她是北赵皇帝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