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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卷末尾声:命运航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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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侥幸练得神功,就算你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你就是那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

    你也只能选择去做林冲,去做鲁智深。

    纵然你武功练的超级牛逼,纵然你看上去是个善良的体面人,纵然你是八十万禁军的总教头。

    在比武的时候,你抬抬手就能把洪教头当成猴子打。

    可遇上了高衙内,你依然什么都不是。

    他当着你的面调戏你老婆,你举着拳头火冒三丈的冲过来——“恰待下拳打时,认得是本官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手自软了。”

    认得是本官高太尉螟蛉之子高衙内。

    手自软了。

    面对洪教头这样的棍棒高手时,林冲“那棒直扫着洪教头臁儿骨上,撇了棒,把他直打的扑地倒了。”

    而面对一个只会吃酒惹事的无赖。

    他……手自软了。

    顾为经当时读这段的时候,只觉得林冲窝囊,不男人。

    老婆都被人欺负了还不敢拼命,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些天来,画这幅画的时候。

    他随手在手机上翻了翻《水浒传》,看着施耐庵写的卷首诗,叹了口气,又有了新的感触。

    “世事到头终有尽,浮花过眼总非真。贫穷富贵天之命,事业功名隙里尘。”——《水浒传》第七回:「花和尚倒拔垂扬柳,豹子头误入白虎堂」

    世事到头终有尽,事业功名隙里尘。

    普通人有些时候就是无力的,就是弱小的,就是无可奈何的。

    当你遇上高衙内,或者别的什么。

    你也只想窝窝囊囊的咽下这口气。

    你想“权且饶他”。

    可你想饶命运。

    命运却不想权且饶你。

    它就是要逼着你去刺配沧洲道,就是要你去雪夜上梁山。

    它就是让一切都变成浮花过眼,变成隙里烟尘。

    这种事情鲁智深就要更开的看。

    鲁提辖也要比林教头更加洒脱豪迈,知道这件事时就劝说过好兄弟林冲“你却怕个鸟他本官太尉,洒家怕他甚鸟,受个甚鸟气!俺若撞见那撮鸟时,且教他吃洒家三百禅杖了去。”

    也许鲁智深明白。

    这鸟世道是说不准的,还不如有机会的时候,先替好哥们把仇报了,冲上去给高衙内套个麻袋,敲个三百禅杖,给他细细的敲成臊子!

    可就算你是又豪迈又洒脱的鲁提辖。

    你又能怎样呢?

    故事的结尾。

    你忽然半夜听见门外有战鼓声,你摸了禅杖,冲上去冲去厮杀,发现眼前却是钱塘江的大潮滚滚而来。

    旁边的老和尚和你说“此潮日夜两番来,从不违时刻。今朝八月十五日,合当这三更子时来,因不失信,为之潮信。”

    于是你忽然大悟,仰天大笑,左脚叠搭在右脚上,就此不动了。

    听潮而圆,见信而寂。

    就此圆寂。

    顾为经坐在西河会馆里的草坪上,翻到这一段的时候,忽然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你打赢了人生中的每一个敌人,你打赢了每一场仗。

    忽然。

    钱塘江水滚滚而来。

    鲁智深这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嘴里大喊着这个鸟那个鸟,拔过垂杨柳,打死过镇关西,大闹过野猪林,擒拿过方腊,连遇上不可一世的高衙内时,别人想的是“权且饶他”,你却要找机会“敲他鸟个三百禅杖”。

    但这一次。

    你面前的是钱塘江的大潮,你不再是怒骂着“这个鸟潮水”,而是感慨了一句今日方知我是我。

    然后在如雷的潮水声中,便这样死去。

    总有东西是无法倒拔,无法大闹,无法去拳打脚踢的。

    你扫走了一息的春潮,它会在下一息扑来。

    你赶走了一夜潮水。

    它还是会在下一个子夜三刻,还是会汹涌而来。

    如果有什么东西,你永远永远永远也跑不过它,赶不走它,那么……大概这就是命运了吧。

    普通人是遇不上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你修得绝世神功,大显神威,把四周想要欺负人的臭尼姑、贼秃驴,不安好心的道士全都暴打一遍,神功盖世,帅到不行这样的好事的。

    普通人就算真的是那万中无一的修得了绝世神功的人。

    也仅能会站在岸边,看着命运仿佛是大潮一样,在雷鸣般的战鼓声中,一浪又一浪,一波又一波的向你涌来。

    你一手拿着倚天剑,一手提着屠龙刀。

    却刺不破,斩不空……这命运的信潮。

    就此死去。

    就此化做钱塘江岸边的一缕飞烟。

    顾为经小时候不喜欢《水浒传》,就是因为它太现实了,现实的伤痛,现实的绝望。

    现实的让人灰心丧气,让人想要不由自主的落泪。

    武侠的世界里,人人都和你比武功。

    拳头硬就是一切。

    而在现实的世界里,没有人在乎你有多厉害,没有人在乎你为了这走到这一步,跨过了多少层关隘,付出了什么。

    就像阿莱大叔空有钢筋铁骨,却接到了那个电话,就像顾为经磨炼好了画技,想要去新加坡参加画展,却在飞机起飞前的最后一周,遇上了豪哥抛过来的选择。

    当命运把它冷硬的枪口顶在你的脑袋上的时候。

    你能怎样?

    你奈如何?

    可顾为经还是忍不住想起阿莱大叔的脸,忍不住想起卡洛尔的画,忍不住想起此般种种。

    他望着豪哥的眼睛。

    “阿莱大叔也让我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了,普通人在面对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时的……勇气。”

    “面对泰森时,能否勇敢的挥拳和你本身是不是拳王没有关系。面对命运时,能不能说No,也和你是不是一个普通人没有关系。他让我知道了,人是可以选择不去妥协的。”

    “人也是可以去选择不去要那装在麻袋里的200万美元的,是可以去选择不去当将军的。只为了顶天立地的站在阳光下,看着别人枪口,说出我是好人,所以如果老天有眼,他不罩着我,难道要罩着你么?如果没有,那么,我也可以让你看看我的血是不是红的。”

    顾为经用判决一样的语气说道。

    “陈老板,我告诉你,这种面对死亡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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