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七百三十三章 你好,我叫树懒先生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进书架
己随手弹出《花之圆舞曲》、让自己摘下胸间带着体温的配饰相赠的年轻小画家呀?

    女人的手指尖在克里姆特故居外钢琴的黑键白键八度间跳跃的时候,她是否曾相信过,那个千里之外,素未谋面的顾为经,对方会是芸芸众生中与众不同的一个“Special one”?

    很多画家一到成名的关键节点上,就热切功利的不像是自己了。

    他们再也没有了往日清高的模样。

    气节更被丢到九霄云外。

    投机、钻营、幕后交易、自我营销,无所不用其机,使尽一切手段,费尽一切心思,就只为了能在双年展上得到一个奖项回来。

    这很正常。

    但不应该发生在顾为经身上。

    不应该“很正常”的发生在安娜过去以为的那个“Special one”身上。

    曹轩对唐宁问。

    “为什么?曾经,我真的以为你就是那个人,你就是我所等待着的那个人。你就是会接过我的衣钵,让我为之骄傲的那个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是被我选中的人啊!我以前的那个小宁,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伊莲娜小姐对顾为经的情感,对顾为经的期待,不及曹轩对唐宁的情感与期待那么的浓厚。

    可她也想问问顾为经——“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热切,为什么你要这么机关算尽,为什么你要这么的迫不及待。这还是曾经画出《紫藤花图》的那个你么?

    我……我以为,我真的以为,你……会是不一样的呀。

    唐宁是曹轩所选中的衣钵传人。

    顾为经,他又何常不是安娜·伊莲娜所选中的那个“国画老师”呢。

    让她忍不住摘下胸前配饰遥寄给对方的小画家,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甚至连顾为经在仰光电视台上接受的短短几分钟的采访,安娜都想办法找出来看了,稍微走个不到一百米,去看看他的画,又能废什么事情。

    一个艺术中心,规模再大,还能大过伊莲娜庄园了么?

    女人是有意“过家门而不入的”,她特意绕开了展览顾为经作品的偏远展区。

    伊莲娜小姐是心中还存有一丝期望。

    安娜是害怕看到那幅画,自己就真的会被遗憾充满。

    这些天来,她听过了有关顾为经的很多负面消息,也看了很多负面新闻。

    她的内心,却还是有一丝固执的、倔强的、不肯认输的期望。

    至少《紫藤花图》,曾让她在其上找到了乐趣。

    起码《紫藤花图》,那确实是一幅不落俗套的作品。

    无论外界怎么传,无论顾为经的形象变得怎么功利而油滑,在安娜的心中,他还是那个能画出好画的人。

    当一个画家,连画画这件事都做不好了。

    那安娜可能就太失望了,再也没有任何开解的借口的失望。

    她可能连见见顾为经的面的兴趣,都不会有了。

    她还是想见顾为经一面的。

    为了在今晚的酒会以前,保留最后一点的期待感,在胸口对于顾为经逐渐熄灭的火花中,保留最后一丝余热。

    伊莲娜小姐特地避开了顾为经的展台。

    她还最后盼望着,自己能见到她原本想见的那个人,而不是如今听到耳中的那个人。

    她又在害怕失望。

    普通人表达又希望他好,又害怕他坏,会直直白白的说出来,会用坦言表达着自己纠结与忐忑。

    安娜不是。

    安娜是上位者。

    她是伊莲娜庄园的主人,是《油画》杂志社的主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油画》杂志社的主人也是欧洲艺术社会的主人。

    她还是个年轻女人。

    纠结、忐忑、举棋不定都不是一个上位者的优秀品德。

    如果上位者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的话,那这种彷徨无措的感觉,会被成倍的放大。

    所谓上位者,就是绝对坚定,绝对富有权威的一群人。

    你不能用“我不知道——”这样的修辞来开口,你必须要用“我知道——”这样的修辞来在人群间展现出你自己的主见,展现自己的强大的领袖气质。

    没有谁,是比富豪的年轻女继承人,在生活中更加具有戒备之心的了。

    “警惕”是一层铠甲。

    它可以让人避免错付,避免受伤。

    而另外一个很有用的避免受伤的方式,则是做好预期管理。

    调低期待。

    录制播客节目,伊莲娜小姐在心中已经倾向于相信酒井胜子说了真话,《雷雨天的老教堂》真的是卡拉祖奶奶留下的作品。

    她不会说真好。

    她会说——请你告诉我,凭什么大家相信,这不是一场造假的骗局。

    她要让胜子自己证明这个答案。

    和侦探猫大姐姐聊天,提及爱情,提及自己。

    她心中充满了孤独,她渴望别人的理解与温度,却又惧怕会受伤,会变得脆弱。

    所以。

    她从来不会说,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好孤独,是不是很寂寞,是不是一个人坐在瞭望塔上,看了一天又一天的星星。

    不。

    这种软弱的口吻来自于寻求安慰的普通女孩,而非寻求安慰的伊莲娜女伯爵。

    伯爵殿下给自己心灵设置的密码锁,比其他人都要复杂的多,对所有靠近者,也要警惕的多。

    如果随口附和一句,“好”、“没错”、“是的”,就能找到共鸣,走进安娜的内心。那么这种共鸣和安慰也太廉价了一些。

    她会笑着说,这个家伙是不是特别可笑,特别扭捏,很多人都觉得她明明条件那么好,拥有绝大多数人一生也无法触及的条件,却还在那里纠结。是不是超级的矫情做作,你一定也是那么想的,对吧?

    敏感的人她们永远都会给自己披上一层厚厚的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藏在深处,让别人一遍又一遍的猜。

    她们像是一只树懒。

    独自一个人坐在树枝的高处,坐在最靠近白云的地方,静静的,疏远的看着这个世界。

    日复一日。

    看着四周成群节队,嬉嬉闹闹,在枝头蹦跳来去的猴子们。她的内心会有一点点的羡慕,但从来不会靠近。

    那样人间的欢愉,从来与她无关。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章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