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何变化。
片刻过后,景帝似笑非笑地说道:“他倒是打得好算盘,想用一招拖字诀等朕死去,届时他就可以率军发起反击,不说收回这一战丢失的疆土,甚至还有希望打下朕的南京。”
听到这句话,蒲察再度跪下,紧张地说道:“陛下,陆沉这是痴心妄想,景廉九军一定能荡平衡江以北,平定江南灭亡南齐指日可待!”
景帝不置可否,缓缓站起身来,来到蒲察面前。
蒲察的脑门贴着光滑冷硬的地面,压根不敢有任何异动。
景帝望着这个忠心耿耿的臣子,忽地喟然道:“蒲察,你虽是一片忠心,却犯了一个朕难以容忍的致命错误。”
蒲察颤声道:“请陛下明示。”
“你十七岁从军,迄今已有二十六年,早就是阅历丰富的沙场老将。从朕登基那一年开始,你就是朕重点培养的武将之一,按理来说你应该明白陆沉这样做的缘由,因此你不该回来。”
景帝没有再掩饰失望之色,缓缓道:“两军交战最忌丢失主动权,陆沉虽然知道朕的身体不太好,却没有更加确凿的情报,因此他不一定会退让到底,只是想通过你影响朕的判断。如果你没有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他就无法从朕的旨意反推出我军的策略,现在他将应对之法摆在朕面前,无论朕后续做出怎样的决定,都会让陆沉看出朕的虚实。”
蒲察怔住,额头上渐渐沁出汗珠。
这一刻他忽然醒悟,陆沉这样做其实是为了试探景帝的身体状况。
在明知齐军会坚决防守决不出战的前提下,景帝若是继续发起这场国战,足以证明他的伤势不算太重,至少可以坚持三年五载,否则一贯英明神武的大景天子不会浪费国帑做这种无用功。
蒲察心中悔恨不已,连连磕头道:“臣愚蠢至极,臣是大景的罪人!”
“够了。”
景帝呵斥他停下,看着他额头上鲜红的印记,不禁想起这二十多年的风雨沧桑。
在遭遇陆沉之前,蒲察无论练兵还是打仗都有很不错的表现,这些年为大景立下汗马功劳,否则他无法成为忠义军的副帅之一。
他虽然不是阿里合氏出身,对景帝的忠诚没有丝毫水分。
这样的臣子即便是打了败仗甚至被俘,景帝都不介意给他一条生路,甚至在将来某些时候会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因为景帝心里很清楚,有才能的臣子数不胜数,纯忠之臣却不多见。
但是这一次蒲察犯下的错误太严重,更关键的是他带回来的消息让景帝前期的谋划悉数落空,而且绝对不能让朝中那些人察觉端倪。
“蒲察,朕……”
景帝极其罕见地迟疑起来,他负手而立,良久之后才说道:“既然回来了,去看一眼你的家人吧,朕不会许诺给他们荣华富贵,但是会让他们好好地活着。”
蒲察怎会听不懂天子的言外之意?
他眼中并无怨恨、惊惧和不甘之类的神色,而是带着几分释然说道:“臣叩谢陛下恩典!”
三叩九拜,触地有声。
景帝轻吸一口气,随即转身缓步走去。
蒲察直起身,似哭似笑地说道:“臣虚度四十余年,有幸得陛下赏识器重,今日一别无法再见天颜,臣心中仍有数愿,愿陛下龙体康健,愿大景千秋万代,愿天下一统,陛下必是千古一帝!”
说罢,他毕恭毕敬地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蹒跚而去。
景帝微微仰头,心中默默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