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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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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补阙名单还未被拿出右相府?”

    “是。”

    “那是谁泄漏了?”

    李岫一愣,抬起头来看向阿爷,感到万分茫然。

    苍璧捧着一叠奏折过来,递在他面前,小声道:“十郎自己看吧,只怕是……”

    李岫接过,摊开来只看了几眼,不由瞳孔震动,惊诧万分。

    奏折上都是被御史弹劾的官员,无一例外,都是他要举荐补阙的。

    “这……”

    “废物。”李林甫道,“老夫要看你出丑看到几时?”

    李岫既惭愧又气恼,转头看向这府邸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道:“阿爷,是有人通风报信。”

    “谁?!”

    一声叱骂,几乎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向同一个人。

    李腾空见全家人都看向自己,干脆站了起来,看向李林甫。

    “十七娘,是你做的?”

    “不是。”

    “你前几日见了薛白,他随你一路到府门外。”

    李腾空有些被阿爷那凶狠的目光吓到,但还是摇头道:“我没与他怎么说过话。”

    皎奴道:“阿郎……”

    “贱婢闭嘴。”

    李林甫叱了一声,再深深看了李腾空,温言道:“坐下吧。”

    “阿爷?”李十一娘有些不满道:“她一句话你就信了?”

    “是你吗?”

    “当然不是。”

    李林甫脸色冷峻,盯着李岫的妻子卢氏,走近了几步,道:“那就是你了?”

    卢氏吓坏了,第一时间牵过身旁的两个小儿子,几乎跪倒在地上,道:“阿……阿爷,不……不是我……”

    “你现在知道叫我‘阿爷’了?”

    “我……我……”

    李林甫道:“十郎,你觉得呢?”

    一瞬间,李岫脸色煞白,背脊发寒。

    他目光落处,自己两个还年幼的儿子已经吓得默默流泪,妻子的手都在发抖,还紧紧扼着儿子细细的手腕。

    “十郎,你觉得是谁泄露消息?”

    李岫不知如何是好,他没有办法在全家人的注视下与妻儿恩断义绝,因为没办法面对那之后颜面尽失的日子。

    但李林甫似乎就是要故意把他的颜面剥下来,当索斗鸡、肉腰刀、弄獐宰相……仿佛能忍受世人讥嘲才是真正的强大。

    李岫做不到。

    他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支撑不了李家的门户了。

    “阿爷,我不……我做不到……”

    “带下去。”

    李林甫吩咐了一句,两个侍婢便上前,请卢氏随她们去问话。

    卢氏吓到魂飞魄散,死死拽着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肯松手,一时间哭声大作。

    “阿娘!”

    “阿翁……别让她们拉我阿娘……”

    “够了。”反而是李腾空看不下去,道:“是我泄露的消息!”

    “是她!都听到了?放开我的孩子,是她泄露的,放开!”

    李林甫依旧没有让人停下,冷眼扫视着这些子女,真的不明白为何平生有五十个子女,竟连一个出色的都挑不出来。

    真是因他选择执宰人间二十年,耗尽了所有的福缘不成?

    下一刻,有婢子赶来,低声禀报了一句。

    “阿郎,查到了……”

    李林甫听了,没多说什么,拄着柺,走到了子女当中。

    “嘭!”

    一声大响,连卢氏都忘了哭,转过头,只见李林甫亲自扬起柺杖,猛地砸在了十三子李崿的脸上。

    李崿猝不及防,直接被砸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来,三颗牙齿掉落在地。

    “逆子!”

    “阿爷,我……冤枉啊!”

    “你与薛白会面,全被人瞧见了,还敢狡辩?!”

    “我没有。”李崿完全慌了,“我就想帮着阿爷,把薛白招为相府女婿,促成他与十七的婚事。”

    话音未了,李林甫又是一杖砸下。

    “啪”地一声响,拐杖断作两截。

    “拖下去关着,开宴吧。”

    所有人又是一愣。

    李林甫丢开手中的半截拐杖,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冬至佳节,莫让一个不肖子坏了一家人的雅兴。”

    怒气略消,他才想起还得维持宰执的威严……

    ~~

    入夜,李岫走过西侧院,一路走到右相府的私牢前。

    “阿爷让我审审十三郎。”

    “喏。”

    牢门吱呀着打开,李岫端着一碗馄饨入内,走到把碗摆在李崿面前。

    “冬至,吃碗馄饨。”

    “有酒吗?”李崿声音含糊。

    李岫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小壶酒来,丢过去,道:“都给你。”

    “今日之事别传出去了,我好歹是个官。”

    “你怎么敢?”

    李崿道:“还不是你教我的?”

    “我?”

    “你很早就说,阿爷得罪了那么多人,以后我们怎么办。如今王鉷这一死,我觉得那天不远了……阿爷老了,我得为自己做打算。”

    “所以你投靠薛白?”

    “合作罢了,不丢脸。”李崿道,“他才多大年纪?能到这个位置,阿爷还想把十七嫁他,他还有贵妃撑腰,总之是不简单,我跟着他押宝,错不了。”

    “就这样?”

    “还不够?”

    李岫叱道:“你是阿爷的儿子!”

    “正因为我是阿爷的儿子,等哪天阿爷保护不了我,你看世人要如何待我!”李崿猛地把手里的馄饨碗抛开,喊道:“我做梦都在害怕,我也快四旬的人了,我也有妻子儿女啊。”

    “这不是你背叛家族的理由,阿爷门生故旧满天下,还有我撑着……”

    “门生故旧?有点脑子的都被阿爷杀光了,阿兄你就是个废物,承认吧,你不行。别拦着我,我只想巴结杨党混一个官位。”

    李岫大怒,指着李崿大骂道:“没志气的软骨头,背叛家门,你一辈子让人戳脊梁骨!”

    他手一伸,从李崿手里夺过那一小壶酒,转出私牢,仰头,将剩下的酒喝光。

    “咣啷”一声,酒壶被砸在地上。

    ~~

    “长至初啓,三冬正中。佳节应期,聊堪展思。竞无珍异,只待薛郎。空酒馄饨,幸垂访及,谨状。”

    一封请帖上的字迹飘逸,薛白拿着它看了,思忖了良久,末了,终于还是起身出了门。

    他穿过下雪的长街,走到光福坊,在一间不算大的宅院前叩了叩门环。

    不多时,门打开了,李泌开了门。

    “既来了,不怕圣人怀疑你交构东宫?”

    “怕,但总归得到下一步了。”

    “我听说你阻止了右相府举荐官员补阙一事。”

    “是啊,李家人没信心了。”薛白道,“分赃吧,我拟了一个名单,都是年轻的能臣。这些年,老贼们把持朝堂,也该轮到年轻人出头了。”

    “李家人是对往后没信心,如今李林甫却还在。”李泌接过名单看着,皱了皱眉,道:“我们时间不多了,得赶在安禄山到之前把这些阙额定下来。”

    “我胃口不大。”

    “那我也得找人商议。”李泌笑着,引薛白入内。

    他没说谎,真的只有酒和馄饨。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李泌递了筷子,道,“张垍动心了。”

    “他消息倒灵通。”

    薛白一点都不惊讶,毕竟他摆了右相府一道。

    世人对右相府的信心正在一点点崩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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