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提克这回明白了陈老六的意思,他回头问了一句:“你刚才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他们?”
陈老六抽出一百元钞票,扔在了崔提克身上,义正言辞道:“你以为我想做你生意?我就是怕你这洋鬼子跑了!”崔提克捡起了一百元钞票,问陈老六:“你把话说的这么义正言辞,就是为了向这位村长证明你的忠诚么?”
陈老六挺胸抬头,面不改色。
宋德梅问崔提克:“外乡人,是你伤了我们村民么?”“是的。”崔提克没有否认。
“你说说这里的缘由,你凭什么伤了他们?”
“他们在殴打一个儿童,以多欺少,倚强凌弱,行无德之举,给德颂崖抹了黑,给天下德修丢了脸。”
为了背下来这段话,崔提克下了不小的功夫,他有备而来,他在破坏德修的话术逻辑,以此干扰德修的技法压制。断了腿的老汉从缘由上找理:“我们是为了惩戒无德之人。”
崔提克道:“你们殴打一个五岁孩子。”
断了胳膊的女子换了一招,从孩子身上找理:“无德之人,纵使年幼,也贻害无穷。”崔提克道:“你们一群人,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失去双手的男子开始往高深处找理:“以有德之心,行有德之事,就算手段上有些不妥..”
崔提克打断了男子:“几个成年人,联手殴打一个孩子,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你们脸都不要了,还说什么道德?”这几句争执看似平淡无奇,对崔提克而言,每一句都生死攸关。
这是德修的惯用伎俩,德修技,见德思齐,这个技法层次不高,但威力强大,对方哪怕只有一句话,让崔提克在心理上处在道德劣势,都会对崔提克的战力造成极大限制,从而导致战力上大打折扣。
崔提克化解了他们的道德压制,可宋德梅没那么好对付,她话锋一转,说道:“惩戒德颂崖的无德之人,是我德颂崖的内事,他们纵使有错,也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崔提克摇头道:“我不是外人,我是有德之人,德颂崖是有德之人的故乡,我也是德颂崖的一份子。”“你凭什么说自己是有德之人?”
“我有证据。”崔提克拉开了衣襟,上面纹着四个大字:有德之人。
宋德梅一时无语,她看了看一群伤者,问道:“你伤人的手段,让我想起一个人,绿水城的绿水丐,和你是什么关系?”崔提克实话实说:“他是我的道门祖师。”
话音落地,围观者迅速后退,原本负责看护伤者的村民,全都躲出去老远。
裁缝铺老板陈老六吓傻了,他刚才收了崔提克的钱,虽说还回去了,但那张钞票他碰过了。宋德梅露出一丝冷笑:“是绿水丐让你来的?他想要德颂崖的地界?”
崔提克摇头道:“这和我道门祖师无关,是我的道德和良知让我来到这里,阻止这场本不该出现的战争,
德源村的村长,为了你自己的野心,已经多少无辜的人在战争中丧生?如果你还算是德修门下的修者,如果你心里还有最后一点良知,请你听从我的劝告,立刻结束这场战争,不要再让其他人为你的野心陪葬。”
宋德梅摇摇头道:“我不想打仗,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德颂崖,我问心无愧,只要德颂崖能留在有德之人手中,这场仗可以不打!”
“我相信你这句问心无愧,我相信会有真正的有德之人成为德颂崖的首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会留在德颂崖,直到这场战争彻底结束。”
崔提克推起了身边的小车,车子上放着他刚买的食物和日常用度。
他不相信德修的任何一句承诺,他也不想冒险和这群德修争执,但这是货郎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自行分辨哪些人该杀,哪些人该留,力争用最少的杀戮来解决问题。
他推着车子,一路走到半山,脚下突然多了一道沟壑,车子掉进沟里,翻倒在了地上。断径开路,这附近有旅修。
宋德梅的手下不止德修,崔提克通过感知来判断,附近至少有三十名修者把他包围了。这群人该不该杀?这事儿还需要分辨么?
按照崔提克自己制定的规则,应该不需要了。.
天黑了,宋德梅坐在院子里,神色十分凝重。
她派去的人一个都没回来,估计已经死在那洋人手上了。
想掌控德颂崖,就必须除掉那洋人,可这洋人不那么好对付。..
夜里,崔提克回到了山洞,小车被砸坏了,车上的东西也损毁了大半,他也受了伤。孩子在山洞里默默坐着,他很困,强打着精神没睡着。
崔提克坐在孩子对面,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问道:“你有没有想起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孩子摇摇头,他不懂崔提克话。
崔提克神情有些无奈:“你最好快点想,我的耐心很有限,我在这里的处境很危险,我不想在你这里浪费太多时间..”话没说完,男孩双手捧着罐头盒,递给了崔提克。
盒子里装着些泥土,泥土上插着一朵叫不上名字的野花。
崔提克接过罐头盒看了看:“很好看的花,你可以给它浇水。”
孩子很高兴,崔提克把罐头盒子放在一边,在背包里数了数剩下的罐头:“我们的食物不多了,再过两天就没有罐头吃了。”
孩子把两盒罐头拿给了崔提克,这是崔提克临走时打开的罐头。“你没吃?”
“等你回来。”
“你等我回来?”崔提克愣了很久,这话让他觉得有些陌生。孩子点点头,肚子咕咕的响,他很饿。
崔提克看着罐头,在身上摸出来一个小布袋:“我带回来一点面粉,还有点发酵剂,应该可以烤些面包,你吃过面包么?”孩子摇摇头。
“没吃过最好,没吃过就不会太挑剔,”崔提克又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给你买的。”孩子打开盒子,里边是一套棉衣。
崔提克拿了水,一边和面,一边说道:“我给自己定了个规则,主动袭击我的人,必须要死,没有主动袭击我的人,可以根据情况暂时活下来,有时候我会忘了规则,你要时常提醒我。”
孩子还是不太懂崔提克的话,他穿上了棉衣,系错了扣子,看着不对称的衣襟,也不知道错在了哪里。错了就错了吧。
他站在崔提克面前,得意的展示着自己的新衣服。
崔提克放下了手里的面团,帮孩子重新系了扣子,点点头道:“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