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成。
但他很悲哀的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懦弱,服毒畏惧凄惨死相,吞金担心肠穿肚烂,上吊又在把白绫挂上房梁的那一刻退却了。
这位出入武行,被一口一个“大师兄”的晔少爷,好像彻底接受“废人”这两个字,从此渐渐麻木,苟且着喘气。
“晔儿。”
陈晔思绪起伏之间,兀自响起一道低沉声音,他猛地吓了一跳,望向漆黑的外屋。
珠帘隔开的圆桌边上,显出高大的身影,好似沉默的石雕,给人一种厚重的感觉。
“爹。”
陈晔语气蓦地干涩:
“你啥时候来的?”
陈行平静道:
“才坐下不久,见你像是睡着了,就没打扰。晔儿,这天儿寒气重,应该叫小钰扶你上床,免得受凉。”
陈晔喉咙滚动:
“晓得了。”
陈行又道:
“你还未入道院,神魂妄自出壳,是大忌。万一招惹虚空孕生的邪祟,怎么办?下次不许这样做了。
我刚收到消息,何家大郎、三郎就是因此丧了性命。”
陈晔呼吸稍稍平稳几分:
“听伱的,爹。”
陈行缓缓站起,雄壮的身形像是山峦,伸手掀开珠帘,碰撞作响。
他走到陈晔面前,语重心长道:
“你娘没了昭儿,心痛的紧,所以你不要让她担心。”
陈晔肩头一沉,是陈行宽大的手掌按在上面,他抬头与这位继父对视:
“我知道了。”
陈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昭儿生前与你关系近,投军之后,不忘时常给你寄些小玩意儿,有一回,他跟随折冲府剿灭魔教,立下功劳,送你一个骨雕,还记得么?”
陈晔心头剧烈跳动,背后微微渗出汗水:
“记得,我让小钰收在匣子里。”
陈行轻声道:
“昭儿运气不好,遭了横祸,尸骨无存,只能立衣冠冢。你把那个骨雕拿给我,之后放进棺椁陪葬。”
陈晔脸色僵硬:
“小钰做事丢三落四,不一定还在,我待会儿让她找找,如果没有,我这里还有些旁的东西。”
大屋之内并未点灯,昏暗一片,墨色氤氲,让陈晔看不清陈行的表情。
后者沉默一瞬,松开按住肩膀的手掌:
“晔儿,能够找到最好。若找不见……就算了。
三天后,你弟弟就要下葬了。”
……
……
亥时过半,白启独自驾船下河,今日是壬水泛滥,大风刮过河面,吹起层层如鱼鳞的涟漪。
随着夜色渐深,波涛愈发汹涌,把那只小小舢板推得摇晃颠簸,好似下一刻就要翻沉。
“秋叔称我正印是金火铸印,偏印为黑水滔滔。这说明,我命中有些亲水。”
白启坐在舢板前端,气血劲力走遍全身,充斥肉壳,宛如定海神针,稳稳地压住小船,再大的风浪也不能撼动。
他取出三枚紫黑色、元宝形的枯荣菱角,此乃一种珍稀宝植,有涤荡血肉,增进武骨孕育的奇效,据说还是炼制“人元大丹”的一味主材。
生长环境极为苛刻,唯有水泽精气丰赡充足的龙属居处,才可能养得活。
“今夜是壬水泛滥,水气上浮,几乎酿成洪灾,我于黑水河上服用三枚枯荣菱角,完成第九次换血,迈入‘炼银髓’的阶段,应当无碍。”
白启深深呼吸,河面铺开浓雾,水气之饱满,几乎凝成雨珠,发丝、衣袍皆被浸湿,额头两道水纹熠熠生辉,焕发莹润光泽。
他体会到一种亲近与舒服,好像鱼儿畅游江流,有种天生的自在。
“味道还不错,脆生生的,清甜可口。”
三枚枯荣菱角入腹,白启意犹未尽,平缓吐纳,以脊柱大龙为中心,根根骨骼颤鸣,块块筋肉收紧,气血劲力如潮水般滔滔不绝。
原本殷红的色泽,一点点被毛孔挤压出去,化为氤氲的血雾,包裹住周身。
于骨髓内造出的新血,粘稠如浆,快速流动,隐约泛出几分灿灿金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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