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夭折,只余下如今的官家,如果这位出事,先帝就得将宗室子招入大内,养在膝下,百年之后传予大宝,换成你,你甘心么?”
“既不甘心,就有种种不可言之事,当时的先帝风疾发作,险些癫狂,幸也乾纲独断,请了令尊入宫,力挽狂澜!”
这确实让人很不甘心。
历史上仁宗与朝臣对抗最多的,就是立嗣的问题,他实在不愿意接受自己儿子死绝,大位要由别人继承的事实,以致于赵宗实几进几出,被折腾得再无丝毫感情,连仁宗的葬礼都不愿参加。
但有鉴于此,狄进也问了两个问题:“依你所言,令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我父如果真的以长生法救了未来的天子,为何事后未得任何封赏,还消失不见?”
中年大汉沉声道:“先帝当时不信任何朝臣,也不信太医,幸得师父在民间素有威望,受邀入宫,当时的东宫,仆婢都撤走了,只有先帝、心腹宦官、家师和令尊,以致于后来功成后,外界都以为,小皇子只是生了一场重病,有惊无险地病愈后,进位东宫!”
“至于他救活了当时的皇子,如今的官家,为何毫无奖赏,反倒失踪,阁下当真想不到么?”
“因为令尊不愿意将《司命》交予朝廷啊!”
狄进听到这里,表情终于发生变化:“哦?”
中年大汉赶忙道:“我之前通过‘锦夜’传话,朝廷手中有完整的《司命》,并非完全的试探,他们确实渴望拥有!”
“令尊救活了小皇子,确实是无与伦比的功劳,可不要忘了,先帝当时也已年迈久病,身体每况愈下,试问他看到这样的长生法,岂能不心生渴望?”
“矛盾,便出于此!”
狄进道:“你的意思是,我父亲不愿意将《司命》交予先帝?”
中年大汉重重点头,毫不迟疑地道:“当然,令尊不愿意,也不能将《司命》交予先帝!”
“长生与皇权本就是相矛盾的,试问始皇帝当年真得了长生不老药,那如今的天下依旧是秦朝,严苛酷烈,至高无上的皇帝滥用民力,暴虐无道,天下得是何等炼狱?”
“故而长生法,不可授予天子,天子亦不可得长生,我日后当肩负此责,严格监督!”
狄进看了看他,表情有些古怪。
不得不说,这份见解还是值得肯定的,只是将自己看得太高了。
但恰恰是有了这些思考,此人才能形成一套内洽的逻辑,对于所作所为坚信不疑。
中年大汉确实将往事的真相考虑得明明白白:“这么多年,‘组织’一直在追查令尊的下落,却始终找寻不到,其实想想,是不是朝廷秘密拿了他呢?”
狄进道:“倘若真是如此,我为何还能身居高位?”
“恰恰因为如此,阁下才能身居高位,一方面是要挟,另一方面也是朝廷希望借你的手,得到‘组织’这里的半部《司命》!”
中年大汉说到这里,颇有些洞悉真相后的神采飞扬,一眨不眨地看过来:“狄大府,我非挑拨离间,这固然难以接受,却是最合理的解释,不是么?”
狄进不再多言,将冲好的茶水推了推:“饮茶吧!对了,长生法完成后,你准备以什么名字昭告世间?”
中年大汉亢奋的表情收敛,神色淡了下来:“名字……重要么?”
狄进道:“不重要么?司命有四位,总要有所区分,前三代‘司命’都有自己的名讳,轮到阁下,难不成用我父的名字?”
中年大汉又笑了起来:“为何不可呢?《司命》本就有令尊的一半,如今我放弃自己的那部分,留以令尊的名讳,供后世瞻仰,便是他狄元靖,实现了这千百年来无数人为之追求的长生久视!”
“我想我的父亲并不需要这种虚名……”
狄进拿起茶盏,尝了尝自己炮制的口感接近于后世的茶水,平静地道:“既然阁下的一生都为之努力,为何不用自己的真名,王从善呢?”
话音落下,中年大汉如同泥雕木塑,猛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