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及之默然,他显然不想承认,但面对这位国朝最年轻的三元魁首,还是不得不低声道:“是!”
“看来你对仕途很是在意啊……”
狄进微微一笑,又问:“那天圣七年,你是如何入京的?”
叶及之显然早就回忆过了,闻言毫不迟疑地道:“是因为曹利用获罪,京师空出了不少职位,我便得到举荐,调任刑部,由选人晋为了京官!”
狄进点了点头。
枢密使曹利用的倒台,可不止影响他一个人,毕竟这位向来严于律人,宽于律己,提拔的亲属亲信极多,统统受到牵连,多有贬黜抄家者。
自然而然的,京师也空出来了不少职位。
而这一代“组织”与罪臣亲眷勾结紧密,朝中高层或许够不上,但中下层自有门路,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助叶及之完成了这仕途上关键的一步。
朝官、京官和选人,每一个阶层都是泾渭分明,由选人得入京官,可谓鱼跃龙门,叶及之二十多岁的年龄更是显得耀眼,可谓前途一片大好。
哪怕没有进士出身,又没有什么显赫的长辈,想要入两府为宰执,会困难得多,但如果退而求其次,熬个十年资历,得升朝官后,外放出去,就是知州了,在地方上的权势又不相同。
狄进道:“可惜‘组织’急了些,早早在那个时候,就让你处理事务了?亦或者你迫不及待地想要掌握这个神秘的势力,让它成为你仕途晋升的最佳助力?”
叶及之缓缓地道:“我承认,确有这个想法,所以在联络宗室上,特意地用了心思,尤其是那位五相公……由此才露了破绽,我万万没想到,快些回应,也能暴露出自己就身处京师!”
“这点倒是不怪你,主要是‘司命’和‘司伐’的行踪太过确定……”狄进道:“如果他们漂泊不定,行走四方,那答复的快慢也反应不了什么!后来你离京了?”
叶及之道:“是的!眼见国朝要对夏用兵,我减了磨勘,又自请调令,去往陕西州县!”
“这是冲着边功去的,你倒是很有上进之心,对于仕途的规划也很清晰……”狄进道:“‘司伐’在那段时间可有联络你?他在西夏可是根深蒂固,立下青羊神的信仰,被奉为‘上师’!”
“没有!”
叶及之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从来没有与‘司伐’联系过,我不知道他在世俗的身份是什么,他可能也不知道我是谁……就是‘司命’,自从在西域分别后,他也再也没有与我相见过,只是默默地安排着一切!”
狄进听着,语气随意地问道:“‘都君’呢?你与此人可有联系?”
“‘都君’?”
叶及之有些茫然:“他是‘组织’的叛徒啊,早早就背叛离去了,我当然不可能与他有什么牵连……”
“唔!”
狄进微微颔首,来到桌案前坐下,翻了翻上面的案录:“如此说来,你其实也没有什么罪过?毕竟你只是被动地接受了他们的帮助,没有助纣为虐……”
叶及之身躯一颤,苦笑道:“狄大府不必安慰我了,与‘组织’扯上关联,便是最大的罪过,何况我还是‘司命’指定的下一任继承人,朝廷难道愿意放过我么!”
狄进道:“你不必试探我的想法,只要如实回答就好,你刚刚说过一句话,‘我当时是真的相信’,是不是意味着,你现在不信了?”
“不信了!”
叶及之叹息:“长生虽好,但我午夜梦回间,也是提心吊胆,生怕有朝一日,身份被揭穿,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长生再好,无福享受啊!”
狄进凝视着他:“那我们抓住王从善,你是不是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叶及之闭了闭眼睛,沉声道:“是!”
“所以此前官差围剿时,你身为府衙推官,其实也没有给他通风报信,不仅是各司临时通知,措手不及,你也不想冒自己的风险,让这个未来可能纠缠你一生的人获救……”
狄进说到这里,再度打量他片刻,突然道:“结案吧!”
叶及之愣住:“啊?”
“你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朝廷不会放过‘组织’的下一任继承者,任由这群贼子卷土重来!但如果我是王从善,真的会相信你这样的‘司灵’,能够带领‘组织’再度发展壮大么?”
狄进起身,来到他的面前,淡淡地抛出一个问题:“被关入大牢后,好好想想这个答案,你的一线生机,就在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