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非。原以为朱靳艮已经恢复正常,现在看来朱靳艮来上海一趟还是越来越傻了。大家给朱靳艮私底下的判断,都说这个人切底的费了。
百分之一千得了间断性精神分裂症,可是,朱靳艮嘴里出口成章,金木水火土,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加12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包括60甲子、64卦等等,朱靳艮指哪打哪,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承认他天天看书,可是他记忆从来都没这么好吧?五六十岁的人了,小时候都没过目不忘,到老了,他倒智力开发了啊!
朱靳艮超强记忆里,包括突然间从一个蛮不讲理的粗野莽夫,变得爱看书的通文达理,令了解他的人无不称奇。所到之处,看到的东西,别人怎么也看不到。初开始人们都以为他在故弄玄虚,因为自己吓傻了无聊至极,便不得不伪造一些惊天骇人的恐怖场面,吓唬吓唬正常人。
可是,当见他帮助人家看到的躲在角落的那些脏东西之后,人们按照他的安排,做了之后,家庭和睦,健健康康,蒸蒸日上。特别是那些家中久病不起人家,朱靳艮到边巡视他们家周围,便找出原因所在。安排人家如此这般祭奠之后,当场就能恢复平安。
你说人家有假,当他帮助人家排忧解难之时,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呀!
你还能有什么不服人家朱靳艮的吗?亲眼见到朱靳艮看风水的人,无不对朱靳艮恭恭敬敬,张口闭口都是大师敬称。风水大师,不是朱靳艮自己自称,而是来自民间对他称谓。有人说,朱靳艮正是借助神灵赋给他的一双慧眼,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也能感知别人感知不到的东西。
他不但会给人看风水,亦能给人治病号脉,按摩推拿减少疾病带给人类的疾苦。
慢慢地,朱靳艮在上海名气越来越大。大到最后,连自己一个人的业务都忙不过来。
在上海的几个表弟,都在他手下工作,每一个人在上海都拥有自己的别墅。我去,要说因祸得福,莫过于朱靳艮这样的杀猪倌!我今天跟你们俩讲这些,就是要你们俩请他过来看一看。只要他来一趟,扫一眼你们家周围,他绝对会给你们俩一个交代。
至于,你问我他到底是不是像人们传说的那样,神乎其神,那我可告诉你,道听途说而已。将我听到的、看到的告诉你们,是否对你们有帮助那我就不知道了。作为朋友,我能做的也就这些。其余,我什么忙也帮不了。
这样吧,我这里有朱靳艮的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如果你们俩认为有必要的话,就打电话告诉他。
如果不需要的话,就当我没说。灵验不灵验,我反正没亲自经历过。但和他在一起吃过饭,喝过酒,所以才有了他明信片。按照我个人对朱靳艮的印象,这个人属于那种能说会道的人。既然自誉为风水大师,没两把刷子他也混不下去是吧?
别人怎么认为我是不知道,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小队长囿于亮说了一番话,初开始听得李俊芳夫妻俩浑身发抖。后来,听得朱靳艮的结局,还算是皆大欢喜。看来,有些时候,好事也变坏事,坏事也能变为好事。李俊芳夫妻俩甚至有一种感觉: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是他们俩碰到呢!
心里想着,嘴里脱口而出:“啊哟,如果是我碰到这样的事情,也用不着在马家荡吃苦受罪养鱼养蟹了。
这年头,要想赚钱,真的没那么容易。朱靳艮单凭自己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走村串户,能在大上海落脚的人,绝对不是一般人。”李俊芳叹息着,好像自己生活在马家荡养鱼养蟹有多委屈似的。梓桐尹一听心里不乐意了,她瞪一眼李俊芳,拿起酒瓶“咕噜咕噜”给李俊芳酒杯倒满,一种讨厌的情绪迅速涌上她的心头。
“这件事是什么人都可以学来的吗?你得要有慧根!朱靳艮,人家是杀猪出生,碰到仙人点花了!就你这把贱骨头也想成仙,估计这辈子你是没希望!就等着下辈子吧!”说完,梓桐尹平时很少喝酒的一个人,今天不知道她发什么疯了。
不要人叫,自己跑到厨房拿来一只酒杯,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一饮而尽!
小队长和李俊芳都被梓桐尹的行为惊呆了!
两个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敢吱声!梓桐尹给自己又倒满一杯酒,她恭恭敬敬端起酒杯,没半点和李俊芳商量的意思,直接,对小队长囿于亮说:“来来来,小队长,感谢你今天的鼎力相助。既然你知道朱靳艮底细,那就请你邀请他来我们家看看吧!花点钱小意思,住得安稳才是真的。
我们家姑娘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们住鱼塘吧,早就说过,她要和我们待在一起。趁姑娘没有出远门的打算,我们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了,免得姑娘回来担惊受怕。还有,这件事只有我们仨知道,别人怎么说我们甭管,只要我们仨不说就行。人言可畏,我们家姑娘住进来了,一旦听说买的房子作怪,会睡不着觉的呀!”
梓桐尹这一会也是借自家姑娘之口,为自己说话。听得小队长囿于亮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凭空捏造。所以,心里或多或少对买下的孙雨晴家的房子产生疑惑。说来也是的,辛辛苦苦大半辈子,风里来雨里去,生活在外地居无定所。
刚刚想拥有一座安定的居所,却原来被人蒙蔽,买了一座凶宅。
想想自己在马家荡生活十多年,这里的风土人情没有自己不知道。
唯独没有听说孙雨晴他们家老宅子曾经见过怪,且,还不只是一个人见过,或者说听到过。既然小队长囿于亮知道有位大师叫朱靳艮,索性借坡下驴,请他好事做到底。所以,梓桐尹把话说完,急忙从自家的箱柜里拿出一包“华子”硬塞给囿于亮。
“啊哟,嫂子,你这是要干啥呀?总不能为了芝麻大点小事,也要你们花出代价吧!为集体办事,那是叫个领导在一起商量的结果。有一个不同意,事情不好办。所以,才借你们家好酒好菜,大家伙在此聚一聚,实质上以烟酒带话研究,不能不说领导们看在本乡本土人的面情上,不去为难任何人。
但凡心里有事,表面上还是不得不给书记面子,干基层工作的人,都知道属于暗箱操作。众人挑一人的事炙手可得,一人挑众人的事,那可是充家的买卖。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就我一个人知道,用不着给我送香烟。谁家的钱都不是大田大地种出来,收起来吧,你要这么做,可就真的当我是故意来你们家蹭吃蹭喝来着。”
小队长囿于亮将华子推给梓桐尹,李俊芳一看急了。
他比梓桐尹胆子还要小,既然是书记有心瞒着孙雨晴他们家老宅基地作怪的事,肯定孙雨晴的嫡系重孙孙德强,与书记有过什么交易。否则不然,那孙德强一家老小都在上海多年,老房子总是委托村书记叫人来维修、维护。包括这一次买房子,也是早晨到家,中午拿钱走人。
连陪书记他们几个人吃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大声招呼,草草离开马家荡。难怪,作为孙雨晴的后人,对马家荡这块土地恨之入骨。不难想象,斗地主分田地那一会,他们家被抄家分了所有家产。唯一对孙雨晴家后人来说有念想的地方,只有最后这一块建立在古老宅基地上老房子了。
不过,这座卖给李俊芳他们家的三间两厨的房子,根本不是老宅基地上的原有房屋。
原有老宅基地上的老房子,是一座长三十九丈;宽二十九丈的坐北朝南的长方形四合大院。东西南北各有仓库、住房、厨房、作坊、牛羊马猪圈、鸡鸭鹅卯兔茅舍一应俱全。包括他们家饲养的牧羊犬,在南大门边上,都有单独居住的狗窝。
房屋都是古色古香的青黑色砖瓦结构封顶砌墙,屋内多半都是以原木为结构。桐油打底,大漆涂抹,外表呈古铜色的屋梁屋椽,加之走廊四梁八柱大红漆粉刷的几十根大圆柱,加上夜晚的大红灯笼映照,几十里地也能登高远眺马家荡孙雨晴家老宅子的灯火通明的风采。
土改时,老宅基地上的所有一切,被洗切一空。
包括建筑在这里的房子,连根木头都被当时的村民一抢而空。留在这里的,除了杯盘狼藉,缺胳膊少腿的板凳桌椅,但凡能带走的,都被革命的一方带人一扫而光。孙雨晴,只不过是在后来住宅上重新建房的孙家后人。
如果要追究他们家大地主地位,那应该是在孙雨晴爷爷手里。但到孙雨晴这辈分,据说是从民国初年1927年开始。
现在卖给李俊芳的房子,是文革之后,孙雨晴的重孙子孙德强在受到文革冲击,而被拆掉的房子之后,重新在老宅基地砌起来的房子。也就是说,从土改开始,孙雨晴以上辈分留下来的祖业,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后来孙雨晴亲自重建的房屋,在文革期间又被拆毁。现在的房子,是他们家重孙子孙德强建立起来。
两次房子被拆,一次有偿卖出,孙雨晴嫡系亲戚一代代在马家荡世代繁衍、延续至今。终于离开马家荡,迁往上海定居。马家荡对他们来说生无可恋,因为唯一能勾起他们对马家荡回忆的老宅基地,现在也被卖给了李俊芳他们家。
亦或,孙德强作为孙雨晴家族唯一幸存的后人,他做出卖房走人的举动可以理解。
“呀呀呀,你看你说的!你嫂子的意思,是请你好人做到底。刚才,你不是说那个来自刘家宅小朱庄的风水大师朱靳艮吗?你说你光给我们一张名片能起多大作用?我们又不认识人家,索性,你打个电话,给我们介绍一下不就得了!选日不如撞日,要我说,你干脆给风水大师打个电话,约个时间,让他来我们家看一看不就得了!”
李俊芳说的也没有错,正合老婆梓桐尹的心意。
这么一来,小队长囿于亮不好意思再推托了。他收下华子,放在口袋里,好像认为,按照李俊芳说的话,自己得他一包华子是理所应当。“也罢!要不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由他定下时间来老宅基地看看。甭管是真是假,有人做个决断,自己听起来也放心,住在里面也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