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叶芷微笑,端起咖啡杯,没有说话。
只是将自己的化妆镜拿出来,打开,摆在童画的面前——请她欣赏一下这张因为患得患失而愈发憨憨的傻脸。
童画沉默。
像是被抽掉骨头一样,趴在桌子上,再爬不起来。
“……果然,没办法理解。”
她无可奈何的叹息:“每天神经绷那么紧,感觉屁股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一样,时间久了,肯定要出问题吧?
究竟为什么啊……”
“谁知道?”
叶芷垂眸,许久,凝视着窗外的海波和浮光掠影,“要我说的话……大概,或许,是负罪感吧?”
并非出自理论,也绝不客观,更像是想当然的推定,亦或者,是心枢的直觉。
她的手指,伸出。
向着遍布划痕的便签纸。
轻而易举的,自一道道划痕中间,戳出了一个大洞,毫不费力。
就好像,它本来就在这里一样。
只不过,无人察觉。
这才是一切根源的所在。
或许是遇到过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比生命和自己,更重要的什么。
被夺走了,被摧毁了,被挖空了。
只留下了一个无法弥补的空洞。
就好像一个无法逃脱的诅咒,带来痛苦和折磨,可却又仿佛绝无仅有的奇迹,支撑着他继续向前。
从那天开始,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必须具备价值。
每一天太阳升起,他睁开眼睛,听见灵魂深处回荡的声音,告诉他——你不可辜负自己的人生。
“真辛苦啊。”叶芷轻叹。
砰!
沉闷的声音,忽然从窗外传来了。
在不远处的高台上,忽然有调皮的小孩儿纵深一跃,跳进了海水中,像是小炸弹一样,溅起了水花。
快乐扑腾,呐喊,招手,让高台上还在犹豫的小女孩儿也一起下来。
“老三,快点!快点!”
再然后,就有另一个年长的少女暴怒,不顾风度和仪态,叉腰指向小孩儿:“老幺,给我滚上来!”
“略略略,我就不,我就不!”
调皮的小孩儿甩手,掀起一片水花,咯咯大笑。顿时,大怒的姐姐就挽起裙子来淌水追了过去,一拳下去就老实了,哇哇大哭了起来:“妈妈,陆玲欺负人!”
“还敢叫!找打!”
“哎,没关系,泳裤都换上了,游两下不也挺好么?”
旁边阳伞下看热闹的妈妈笑了笑,劝告道:“小铃也去玩一会儿嘛。”
砰!
高台上,犹豫的小女孩儿竟然也跳了下来,和老幺一起咯咯笑着,往姐姐身上泼水。
“大哥快来!”
“来了来了!”
有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三下五除二撤掉了花衬衫,在妹妹麻木的眼神中,也爬上了高台去:“我来给大家表演一个,深水炸弹!”
砰!!!
就这样,一头扎进只有他齐腰高的水里,两条腿还露在外面,抽搐了两下,居然没事儿!
然后便大笑着爬起来,拿着桶参与到水花大战里去了。
主要是和其他弟弟妹妹一起欺负二姐……
浑身湿透的陆玲大怒,回头的时候,终于看到救星:“二哥!你快管管他们!”
“来了,来了!”
兴奋的呐喊声响起了。
有个身上带着惨烈伤疤的年轻人挥手,举起了刚刚用车载高压水枪改造完成的加特林,桀桀怪笑着,狂奔而来:
“所有不穿泳衣的人都要死!!”
只是,在跑过甜品店的时候,却好像看到了窗户后面的人,停了一下之后探头,挥了挥手示意。
再然后,就急不可耐的跳进了海中。
猎杀时刻!!!
包厢里,叶芷茫然的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回头,看了看彻底麻木的童画。
“……认识?”
“认识啊。”
童画一言难尽的叹息,“就是你刚刚说很辛苦的那个。”
“……”
于是,叶芷也麻了。
许久,在沉默里,她却忽然听见童画的轻笑。
她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海滩:
“不也挺好嘛。”
打水仗,主要是欺负二妞,后面大家一起欺负陆锋,然后等水枪没电了,就被陆锋联合所有人围攻。
跳水,比谁的水花大,陆锋赢的透彻,主要是他头最硬。
玩沙子,给老幺堆了小城堡,给老三堆了小天鹅,给陆玲堆了胸像,给陆锋堆了坟墓——指所有人一起把他埋起来,只露狗头。
买了奶茶,大家一起换着喝,吃了水果,从家里切了带来的桃子苹果和西瓜,抢了老幺的葡萄,分外的甜。
等小孩子玩累了之后,季觉就一手一个的抱起来,扛在肩膀上,在老三和老幺的指挥下在浅海和沙滩上横冲直撞。
“二哥,我想吃冰淇淋!”
“好哦好哦,吃冰淇淋!”季觉从善如流,看着冰柜里小动物造型的冰淇淋:“买猫猫的好不好?”
“好哦!”
“我也要,我也要!”老三举手:“我要小鲨鱼!”
然后,猫猫冰淇淋大战小鲨鱼。
猫猫断头,小鲨鱼也断头了。
海风回荡着从远方吹来。
不知过了多久,耀眼的阳光渐渐西去,碧绿的天穹之上上浮现出一抹扩散的橘红,万点金色在波光之间跳跃着,像是数不清的鱼。
夕阳美好。
这就是最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