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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毒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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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之孽,向此而来!

    那一瞬间,天穹之上,在烈光绞杀之下岌岌可危、濒临崩溃的幽暗虹光里,传来了一声叹息和轻笑。

    “陶公,这一局,是我赢了。”

    伴随着卢长生的话语,大地动荡,无穷之暗喷涌!

    沉孽如海、众恶如潮。

    当穷尽数百年来整个海州所存之孽,汇聚于一处的时,就化为了将整个泉城都笼罩在其中的漆黑天瀑!

    笼罩所有,寸寸降下!

    浩荡烈光未曾有任何的迟滞,转瞬间抵挡在漆黑天瀑的正前方,死死的撑起整个海州的恶孽,就像是曾经撑起整个泉城时那样!

    毫不犹豫。

    此刻,泉城之内,所有的人抬头仰望天穹时,便不由得颤栗。

    倘若天瀑降下,连同泉城一起爆发……海州偌大,又有多少地方能够幸存?

    .

    世界好像在下一瞬间就将毁灭。

    末日降临了。

    天穹崩溃,大地动荡,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正如同数十年前,这一座城市里所迎来的一切那样……

    那些埋藏在九地之下的哀鸣,那些被废墟所掩埋的哭号,还有无人收敛的尸骨,徘徊不去的残灵,此刻好像再度活过来了一样。

    在未曾有过的孽化侵蚀之下,往日的残影重现在了眼前,又迅速消散,恰似浮光掠影,一闪而过。

    就在季觉的面前。

    破碎的面孔之上,鲜血缓缓流下,落入看不见的泥土之中。升腾的烈焰里,一个个哀嚎的身影消失不见。

    仿佛有哭声响起了,在践踏之中,无人在意。

    跌坐在地上的孩子徒劳的挣扎,茫然四顾,呼喊,所看到的只有一片废墟。直到有踉跄又纤细的身影扑过来,跌倒又爬起,手足并用的向前,将她抱紧了。

    那么用力。

    低下头,柔声安慰,她微笑着,仿佛说了什么,可是却听不清晰。

    只有眼泪,从那一张苍白的面孔中缓缓落下。

    划过笑容。

    折射出最后的残光。

    季觉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想要触碰,可幻影又迅速消散了。

    他们早就死了。

    死在了很多年前。

    被人所遗忘,被人所忽略,被人所掩埋……

    自死寂里,他失神的环顾着四周,沙哑的问:“……海州会怎么样?”

    兼元思索片刻,“污染尽半吧。”

    “崖城呢?”

    “运气好的话,会躲过,毕竟距离那么远。”

    兼元满不在意的回答,“可就算如此,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觉抬眸怒视,想要说话,却看到他的笑容。

    如此嘲弄。

    “你真的如你所想的那样在乎吗?还是说,你又真的挽留住了什么东西?”

    幽邃的宗匠傲慢的抬起眼眸,俯瞰:“非攻之造,实乃天授,万物为十指所成,无所不能,无所不有。

    可缺点在于你,因为你把手伸向虚无的地方,所以才抓不住任何东西——你所见的,你所选的,便只有一片荒芜。”

    他说,“这就是你的本质。”

    “时至如今,宗匠还指望用那一套滞腐之说动摇我么?”

    季觉冷声反问:“言语何其无力,不如故技重施一番,也好看我是否会向你低头?!”

    兼元的眉毛,缓缓挑起。

    疑惑,恍然,乃至,抹不开的嘲弄。

    再忍不住咧嘴,大笑。

    前合后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件事情,我忘记告诉你了……”

    兼元几乎笑出眼泪,断续的说道:“或许是你有所误解了,可之前你所经受的烛照之式并不是指向滞腐的秘仪啊。”

    他停顿了一下,笑意越发狰狞:

    “恰恰相反,那是余烬之道传承了数千年的精髓才对!

    即便是我这个主持者,也难以知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因为它所映照出来的,是你所想要看到的未来,你所想要创造出的世界。

    它所指引的,是你心中想要走的路……

    可你所看到的,又是什么?”

    他嘲弄质问:

    “——是毁灭还是死亡?!”

    季觉毫无动摇,冷漠怒视,“在这之前以滞腐之说灌输的,难道不是你么?”

    “区区三日之功,如何同你诞生至今所坚持的人生相比?如何比叶限对你日积月累耳提面命的教导?”

    兼元踏前一步,俯瞰着他,一字一顿的发问:“这其中有几分是我的引导?有几分,是你心中的真实所想所求?又有几分,是你的本质所流出?

    你所看到的,难道不正是剥去粉饰和伪装的自己么?!”

    就这样,在季觉的沉默和呆滞里,他欣赏着那一张漠然神情所隐藏的动摇和怒火,笑意更甚,如同看着炉中渐渐淬炼完成的利刃一般。

    “我早说过,工匠从不会弄错素材。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怪物——”

    兼元弯下腰来,和季觉对视,碧绿的眼眸之中光焰涌动,戳破一切伪装:“我从未曾见过如此扭曲的灵魂,从未曾见过如此矛盾的构造。

    你的心里是空的,你对一切冠冕堂皇的东西嗤之以鼻,以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为支柱,如同囚徒一般,画地为牢。

    我看得见。

    你就像传说中的西西弗斯那样,日复一日的循环,疲于奔命的向前,却不知去往何方,又不敢停下。

    直到有一天,自己彻底面目全非为止……

    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如此痛苦,如此渴望死亡!”

    “无怪诸多大孽如此钟爱于你!

    同你这样追逐虚无的家伙相比,我这种丧心病狂的家伙又算得了什么?”

    兼元伸出手,指向季觉的心脏:“滞腐的傲慢,绝渊的虚无,狂屠的疯狂,漩涡的荒芜、塔的扭曲,狼的饥渴,都在这里……

    你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即便看似多么顽强的挣扎,总有一天,谁的生命你都不会在乎,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你终将成为这样的怪物!”

    季觉沉默着。

    没有回答,宛如冻结。

    自这寂静里,他像是听见了自己的心跳,自哀鸣的间歇起落,如此低沉。血液流淌在血管中,像是潮汐冲刷海岸,回音空旷。

    以至于,没有听清兼元的话语。

    或许他说得对,这就是自己的本质,这就是自己隐藏在笑容之下的丑陋模样,他就是这样的怪胎。

    他不能再去逃避。

    可那些都不甚重要了。

    他的视线被更重要的东西所吸引了。

    就像是穿过了兼元的阻碍一样,他专注的凝视着,那些孽化污染之中显现的飘忽幻影,逝去者们最后的残留。

    那些陌生又模糊的面孔。

    争斗推搡,亦或者是后退逃亡。

    哭喊、咒骂、呼唤亦或者呐喊,却听不见声音。

    就像是在泥潭中徒劳的挣扎,徒劳的向外伸出手,一次又一次,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只有彼此相拥时,眼泪坠落。

    穿过了他的手掌,落在地上,溅起最后的一缕幻光。

    季觉低下头来,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再次伸出的手掌。

    空空荡荡的掌心,依旧一无所有。

    如此徒劳。

    可他却忽然笑起来了。

    嘲弄咧嘴。

    嘲笑兼元,也嘲笑自己。

    “不。”

    他抬起头来,向着眼前的宗匠展示空无一物的手掌,告诉他:

    “我在乎。”

    死寂,兼元没有说话。

    只是俯瞰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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