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一晃,也不能让这些颜色混在一起,这让她不免有些疑惑。
——为什么魔药名字叫“混乱行者”,本身却又如此清晰呢?
爱丽丝偏了偏头,轻皱了下眉后,不再继续思考,端起魔药一口干了下去。
好在,尽管魔药的味道确实不好喝,但到底不像油画颜料那样透出一股油腻与苦涩混合的刺激性味道,不会让人一入口甚至是闻到味道就觉得反胃,而是尚在可以被吞咽的范畴内。
冰凉黏腻的魔药落入口中,便像是一条柔软的蛇一样,迅速划过喉咙,消失在身体里。
爱丽丝觉得自己的灵性一下子被拔高,她似乎又到了那条闪烁着波光的长河里,她知道那正是命运长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有一股巨浪向她袭来,爱丽丝觉得自己一下子被什么包裹住了,接下来,朦胧的光影中,她窥见了两个自我。
一个是她梦中的景象,她只有几岁大,躺在病床上,有人环绕着她,轻声呼唤她“欢欢”,渴望她醒来。
一个是在书房内,爱丽丝看到自己倒在椅子上,身上有若隐若现的白色鳞片。
她倾慕地、留恋地望向了那个昏迷的、仅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渴望回家吗?
——其实不渴望。
思念过去的那个世界吗?
——其实不思念。
爱丽丝几乎不曾认同过自己是沈迎欢这件事,因而她对两个世界都同样的缺乏归属感,她不像克莱恩那样渴望回家,却同样也不够眷恋现在。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一切从未发生过,她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做。
……或许这也算得上是想家?
爱丽丝的注意力流连在那个昏睡的自己身上,流动的河水包裹住她的灵魂,带来深入灵魂的窒息感,以及在窒息当中衍生的无力感与困意。
爱丽丝知道这是什么——她正面临着一场选择,她可以选择就这样睡过去,也许她再也不会醒来,她可以在梦中享受平凡但无忧无虑的一生。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去面临近在眼前的真相,去看看“光之钥”的真面目。
——她离神位已经很近了。
想起塔罗会,想起白银城,想起月城,最后又想起“卡珊德拉”,爱丽丝终于下定决心,一狠心移开了视线,伸手去抓那看不见的联系。
若隐若现的白色鳞片在身上愈发清晰,爱丽丝的指尖也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不断波动的河水摇曳着她,但却有力量将她牢牢固定在两个自我之间。
终于,爱丽丝听见什么断裂的声音,另一道光影迅速破碎,只留下身处贝克兰德的自己。
接下来,一道巨大的吸力从身体中传来,爱丽丝一下子落入其中,她睁开眼睛,身上的白色鳞片无声消退,魔药当中的知识涌入脑海。
爱丽丝没去整理那些知识,她任由海量的信息一股脑地输入,等到灵性当中的波动终于平息,她才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窗外。
她站起身,迈步走向窗边,伸出一只手,在阳光下张开,看着光线从指缝间穿透,在地面和墙壁烙下阴影,感受阳光的温暖,爱丽丝低声自言自语道:
“我只是爱丽丝。
“降临在廷根市、对整个世界毫无了解的爱丽丝。”
她抿住唇,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捏紧窗台,直到几分钟后,爱丽丝才缓缓抬起手,随后松开。
窗台的一块被她掰了下来,捏得粉碎,在她张开手后,那些粉末淅淅沥沥地从她的手中淋下来,落到地面上,形成一摊废墟。
爱丽丝看着那个缺口,痛苦地闭了下眼睛,随后,一条银色的河流出现,首尾相连,将她与窗台包裹起来。
地面上的粉末像是雨点般重新升起,又落回她的手中,接下来,她的手重新捏起,又放回窗台上。
爱丽丝这才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满意地看见窗台仍然维持着原样。
她把另一只手也收回来,后退几步,闭了闭眼睛才道:
“这么看来还是当天使好……至少碰见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不用担心赔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