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这时,抚着唇角的东方朔忽然疑道:“陛下启用的那个前将军,南海郡太守,我记得是……”
平南侯,李广利!
东方朔后面的半句没有说完,不过已无需再言,在场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然后,先前还沉浸在国事艰难、唉声叹气的太子属臣们,瞬间凛然,随即一个个眼神凌厉,目光炯炯。
就连半月前,刚稀里糊涂成为太子臂膀的刘德,此刻也正襟危坐。
不管他当初是怎么被太子忽悠上船的,总之等他回过神,刘德已然在太子宫这架马车上站定了。
在其位,谋其政。
上了太子的贼当……恩,被绑上战车后,刘德也没反抗,似乎还挺享受的。
总而言之。
身为太子党,一切涉及到争储的话题、潜在的争储敌人,都要保持高度警惕,这既关乎情义操守,也关乎死生荣辱、身家性命。
是的,就这么现实,残酷。
“陛下启用李广利,难道是宫中皇四子说情?我记得,皇四子年仅四岁,有外人教?”张贺神色警惕,立刻出言。
“有可能。”王衡点头。
“平南侯李广利的二弟李延年是阉宦,可随意出入宫廷。”苏武补充道。
“呵!平南侯回京又怎样?”张光冷笑。
一时间,先前沉默不语的纷纷开口,有人怀疑、有人忌惮、有人不屑。
庄青翟想说什么,似乎是要出谋划策,张光还想说什么,似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类无法无天的言语。
开过口的、没开过口的,此刻都想开口。
不过。
他们再度开口之前,却见太子抬手压了压,殿内随即安静无声,“诸位,你们的心情,孤理解。”
刘据笑容如故,“可你们也要对孤有些信心嘛。”
他看向庄青翟,看向东方朔,又看向王衡、刘德,“老师,如今朝政多送太子宫,还需老师多多帮衬。”
“大鸿胪,发兵西南已成定局,按照朝廷旧例,估计很快就会命鸿胪寺派遣使臣出使昆明,你妥善安排。”
“司农丞,桑弘羊忙于财政,分身乏术,农务上你要事事上心,粮食乃重中之重!”
“内官长……”
话至此处,刘德早已起身听令。
不止刘德,自庄青翟起,东方朔、王衡、苏武、金日磾、诸贺、蔡成等人,尽数起身,肃然以对。
刘据看着刘德,话头仍在延续:“你配合桑弘羊,尽快命宗室缴清罚金,填充国库。”
“另外,宗室日后位列官场,寻常御史监察难免束手束脚,孤明日会向朝廷举荐你为宗正丞,专门监督彼辈。”
刘德拱手,正色道:“此为宗正职权,可要知会韩说?”
“不必管他。”
“唯。”
此时此刻,刘据郑重起身,朝在场所有人拱手一礼,“诸君,国事为重!”
“谨遵殿下令!”在场众人,轰然应诺。
到了这时,刘据肃穆、正经的脸庞,方才如春风化雪,再度浮现笑意,只见他一手扶剑,一手微抬,和煦道:
“列位,你等担忧的、忌惮的,且放宽心,孤来应对。”说话间,刘据脸上笑意更盛。
“孤政务处理久了,儒雅久了,又不是没脾气了。”
“你们说呢?”
话音一落,又是自庄青翟始,前少傅面色一怔,当即苦笑,是啊,太子确实和善的太久了。
以至于他都忘了,忘了那个一怒之下,就敢假借先帝名头、当街朝丞相行凶的人,是年少时的太子!
苏武也忘了。
忘了幼时就敢拔剑直指刺客的人,是太子。
太子埋首案牍、专心政务的时间太久,让他们都忘了,忘了从始至终、从小到大,太子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
“嘿嘿嘿……”
这一刻,又是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发笑的人,又是【甲丞】张光。
此次却无人训斥他了,殿中唯有凛然。
东方朔等人忐忑着来,坚定着走,等一众文臣武将离开甲观殿,刘据独留下了两人,两个人人敬而远之的甲卫。
金日磾上前一步,作态张扬的张光,此刻收尽了狂放作态,神色内敛,躬身立于其后。
“殿下。”
刘据目视殿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觑眼回忆着先前殿内众人的种种反应,目光幽深,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敲了敲剑柄,“平南侯大概率是要回京了,准备准备,给他弄个欢迎仪式。”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