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今日找上卜式的大臣们不知。
但他们迷糊,卜式却清醒。
“唉!”
“太子这般说也没错,可那是实打实的借口,太子分明不想蹚这趟浑水,你们可知原由?”
“还请大夫赐教!”在座官员连忙拱手作揖。
卜式脸上愁苦更深,没有答,反而再问:“前些时日朝堂上关于重启告缗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我听闻,最近还有人上疏反对,可属实?”
听罢。
堂内诸位有人怔然,有人迷茫,“敢问大夫,此事与当下廷尉酷烈有关?”
“反对重启告缗,可是有太子、大将军等人参与的。”
试探的话语刚落,卜式便木着脸道:“那你们看看,最近太子宫一系里,还有人上疏反对吗?”
在场众人怔然更多,有些人已反应过来。
“太子早就洞悉陛下决心,吩咐近臣偃旗息鼓了,就只有你们……”卜式沉声道:“一些看不清局势的人,还在浑水摸鱼,跟陛下唱反调。”
陛下扶持杜周上位,就是来清理这批没眼力见的人,来镇压反对声音的!
后一句卜式没明说,但大家都懂了。
随即。
众人顿时变颜变色,今日来寻御史大夫卜式做主的,不乏京城高官,遍布三公九卿官署。
有些人是失了主心骨、病急乱投医,有些人则是来替主官试探口风,目的不一而足。
等卜式点破关节后,一干人等立刻醒悟,纷纷起身告辞,或返程回禀,或奔走相告。
然而。
他们这番亡羊补牢,期望不引火烧身的举动,终究是有些晚了。
并非是廷尉杜周穷追猛打,只要朝臣们识时务,不再跟天子对着干,杜周的任务便算完成,他不介意让余者成为‘俊杰’。
可万万没想到。
杜周没想到,暗示杜周掀起这股整顿吏治之风的皇帝陛下,同样没想到,这股风什么时候掀起,他们说了算,可这股风什么时候结束,却不知不觉间脱离了掌控!
失控迹象,从太厩令下狱开始。
太厩令,掌管长安马政,是个少与人纷争的官职,当下这位出身望族,自持身份,很少有出格举动。
就连上疏反对皇帝重启告缗的浑水,也只是袖手旁观。
换句话说。
他不是廷尉杜周的目标!
那太厩令怎么还入了廷尉大狱?杜周初期以为,是误伤,毕竟此次打击面太广,难免有人检举揭发,廷尉府得了举报也不得不受理。
可是。
等到太宰令也下狱后,杜周不这么认为了,因为太宰令同样不是他的目标。
他没有下令抓人,可人偏偏就入了廷尉大狱?这位刚刚上任廷尉的列卿,瞬间就意识到:
“廷尉府里有其他人的手脚!”
杜周第一个怀疑的对象是前廷尉卿王温舒,在大换血之前,王温舒的旧部其实很容易绕开杜周,暗中动手脚。
再然后。
杜周就很自然的联想到了太子宫。
以王温舒的身份,如果没有太子在背后指使、撑腰,他绝对不敢行此冒险之事。
只是当中垒令也绕开杜周,被关进牢狱后,杜周有些怀疑自己的怀疑了。
须知。
中垒令,属执金吾,而现任执金吾,是李敢,太子的老丈人!
真要使坏,没必要把自己人填进去吧?
就在杜周疑神疑鬼之际,一个更加炸裂的消息让他彻底坐不住了,继太厩令、太宰令、中垒令之后。
现任太常,九卿之一的阳平侯杜相。
下狱!
是的,就是廷尉府大狱,依然走的是绕开他杜周这个廷尉卿的路数,简直是……
岂有此理!
“嘭!”
牢房栅栏被粗暴踢开,面色铁青的杜周满脸狰狞,带着身后一众兵卒直往内狱,边走边寒声道:
“堂堂太常下狱,我这个廷尉却不知,你等好大的胆子!欺上瞒下,以为某刀斧不利!?”
阴冷的声音在狱中传荡,引得本就森寒的大牢仿佛能掉下冰渣子,杜周快步疾走,怒声喝道:
“今日就算是王温舒亲至,我也必杀尔等!”
咣当一声。
又一道铁栅栏被推开,复又绕过一道拐角,杜周与一众甲士走近关押阳平侯杜相的牢房。
此刻,牢房前正站着两个人,一前一后,都很年轻,并非王温舒之流。
“太子殿下?”
闯进此间的杜周微微觑眼,脸上闪过惊讶,但不多,他顿了顿,拱手道:“臣有礼了。”
扶剑而立的刘据侧头来看,和煦笑道:“呵呵,廷尉好大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