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闪而逝。
午夜子时。
风平浪静。
在新朝的水寨当中,一支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脱离大军离开水寨,朝着江南水师所在的方向缓缓驶去!
一艘蒙冲斗舰上。
司马曜持刀而立,一反先前和白袍争执时大吵大叫的模样,面沉如水地望着前方的水面。
“父亲!”
司马弛来到身侧:“都安排妥当了,总共两万两千人,两艘大船,数十艘中小战舰,麾下的将领、士卒也都依命行事。”
“嗯。”
司马曜沉声道:“今夜会很危险,为父顾不上你们,你们好自为之吧。”
“父亲放心,孩儿断然不会贪生怕死,只是……”
司马澜顿了下,困惑不解地说道:“只是我们真的要为此人如此卖命吗?值得吗?”
“值得与不值得,都是需要分时候的。”
司马曜平静地说道:“对于我族如今的现状来说,熬过今晚,就能迎来真正的转机。”
就在他们父子说话间。
前方的江面上,有一叶扁舟缓缓驶来,靠近他们的船队。
夜幕下,只能看到上面有道人影发出克制的声音:“阁下可是司马曜司马将军?!”
“正是!”
司马曜立即说道:“在下司马曜,率领本部两万兵马前来投奔周荣周总督!”
“果然是司马将军!”
随着离得越来越近,借着火光可以看到来人是名蓄着长须的壮年将军,他拱手道:“在下张敬武,奉命前来迎接司马将军。司马将军请跟我来吧,周总督已经恭候多时了。”
江南水师。
黑夜当中,一艘艘巨舰在铁索连环的状态下排列开来,沉重肃穆,如同一头头自远古苏醒的水上巨兽,与之对比,任何生物都显得渺小无。
一艘“飞云”楼船上。
三军统帅周荣来到船舱外,双手负后站在甲板上,感受着寒冷的夜风,冷不丁地开口问道:“聂将军,你觉得今夜能破敌军否?”
“总觉得一切太过顺利了。”
聂远做出沉思状:“当然,如果周总督觉得没问题的话,那就一定没问题。”
“呵呵~”
周荣瞥了他一眼:“这么说,聂将军觉得不对劲?”
“是啊。”
聂远苦思冥想道:“但在下没想通,可能只是多心吧。”
“……”
黑暗中,周荣仿佛利箭般的目光缓缓从聂远的身上挪开,他背在后面的双手上,则是捏着一枚随时准备丢掉的玉扳指。
半盏茶之后。
张敬武的小船领着一艘蒙冲斗舰,进入到视野当中,在他们的身后,更是有着密密麻麻的大小战船,人数众多。
“周总督,人到了!”
周荣朗声喊道:“阁下就是司马将军?”
“正是!”
司马曜抱拳道:“在下按照周总督的要求,今夜赶来此地,还请周总督接纳!”
“司马将军!”
周荣又问道:“如今叛军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包括归元门给你的待遇也不会太差,为何非要来投我呢?”
“此事不是在密信上说的很清楚么?”
司马曜忿忿不平地说道:“陈三石嫉贤妒能,担心老夫抢了他的功劳,不用老夫的计策也就罢了,还把我悬挂示众三日,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在下前来投奔周总督,只有两个请求!
“一个是能够得到‘升云宗’的接纳。
“另一个,就是亲手砍了陈三石的狗头!”
“合情合理!”
周荣挤出微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司马将军和我等同心协力,共同剿灭叛军!”
“周大人且慢,在下想到了!”
聂远突然附耳低语。
“哦?”
周荣看着他微微挑眉,说道:“看来聂将军也并非庸才。”
他说着,又悄无声息地把原本已经准备丢掉的玉扳指重新戴好。
“这么说……”
三师兄聂远恍然道:“周总督早就知道不对劲,那为什么还……”
周荣淡淡道:“聂将军一看便知。”
两人一直在说话。
不远处的司马曜似乎等得有些着急:“周大人,为何还不让我等通行?”
此时此刻。
他们仍旧被拦在铁索连环的大船前方,没有办法进入到战阵当中。
周荣回答道:“司马将军就不必进入我大军当中了。”
“周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司马曜大声说道:“在下既然已经算是盛将,难道不应该和大军合兵一处吗?”
“司马将军,我水师大军早就铁索连环完毕,实在不方便再增添船只进去,如果重新列阵的话,又难免会耽误大量的时间!
“等到陈三石部察觉到异常,恐怕会耽误战机。”
周荣声音洪亮地说道:“不如司马将军直接率领部众调转船头,为我大军先锋开路,必定能打叛军一个措手不及!
“你放心!
“此战过后,不光是朝廷会对司马大人重重褒奖,升云宗也肯定会对司马将军欣赏有加!
“如何?!”
调转船头!
即便是再小的战船,调转船头也需要大量的时间,再加上船帆等等,就意味着只能按照特定的方向行进。
也就是说……
司马曜及其部下调转方向后,就只能朝着返回叛军水寨的方向推进,而无法再直面江南水师的军阵。
“司马将军,还愣着做什么?!”
周荣的语气渐渐变得冰冷:“既然下定决心要弃暗投明,难道不应该拿出些诚意来么?还是说司马将军归降我大盛朝廷是假,想诈降乱我军阵为真?!”
“周总督这是哪里的话!老夫这就调转船头!”
司马曜说着,转身看向身后的部下战船,但是却并没有真的下令调头,而是突然拔高声音,大吼道:“点火!杀敌!”
“轰——”
一声令下。
就看到司马曜带来的大小战船之上,都燃烧起熊熊烈焰,然后笔直地朝着江南水师的巨型楼船撞击而来。
目睹这一幕后。
齐王等人都是骇然大惊。
“诈降!”
“司马曜诈降!”
“……”
“敌袭!”
“快!”
“……
在一艘艘火船撞击上来的前一刻,朝廷水师大军最前排的“飞云”、“盖海”等楼船就灵光乍放,继而启动御水大阵,一道道的圆弧形水墙挡在前方。
司马曜指挥的火船撞击在上面,烈焰顷刻熄灭,“呲呲”地冒起浓郁的烟雾不说,自身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开始分崩离析。
这些火如果不能从内部点燃,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即便知道结果是这样,司马曜也不得不如此指挥,真要是调转船头,就相当于是把后背交给敌人不说,还真的要撞向己方的水寨。
甲板上。
看着一团团亮起又熄灭的火焰,周荣放声大笑,而后似是称赞,又是似是在嘲讽:“好计,好计!好一手苦肉计!”
“苦肉计?!”
齐王、凌洽以及升云宗的修士们看着眼前的乱象,都是心有余悸。
“诈降?!”
“周总督早就知道他们是诈降?!”
“……”
“司马曜!”
齐王破口大骂道:“亏本王还替你说话!你放着好端端的大好前程不要,非要跟着叛逆一条路走到死,那你就去死吧!”
“幸亏周总督行军谨慎!”
燕弘渊心有余悸地说道:“否则的话,还真要被陈三石的奸计得逞!”
“嗡——”
破浪之声传来。
在司马部众船队的两侧,冲出大量的小型战船,赫然是周荣早就已经做好准备。
“哼!”
计谋遭到识破,司马曜也不恼怒。
天妖呼吸法施展开来。
熊熊火光中,他的身体陡然暴涨,骨骼更是“咔咔”畸变,撑裂衣袍后,野兽般的肌肉和原本宽大的战甲贴合在一起,整个人彻底化作妖魔之状。
“周荣小儿!”
司马曜开口,就连声音也带着血腥气息,像是野兽在说人话:“你是如何识破老夫这苦肉之计的?!”
“周某并没有识破,只是出于谨慎而已!”
周荣平静地说道:“毕竟,一切都太巧,也太顺利了。”
这是连环计!
那陈三石先是使用天书阵法,逼迫他们铁索连环!
当时的情况。
就算是聂远不说,周荣也是准备铁索连环的,因为那是唯一的解法!
如今看来。
算是白袍的阳谋!
就算周荣知道铁索连环之后,可能导致遭遇火攻的时候无法应对,也不得不这么做,否则的话根本就没办法发挥大船的优势。
在这之后。
他就一直在换位思考。
假如自己是陈三石,该怎么将这把火从内部点起来。
然后在决战前夕。
司马曜就要率领部众投降!
当然。
即便如此。
周荣也不敢十成确定是诈降,所以还是给了司马曜一个机会。
只要对方愿意调转船头当先锋,就是真的投诚,否则的话就是诈降。
如今看来。
果然不错。
“轰隆隆!”
爆炸声和水火碰撞之声还在不断响起。
周荣陡然拔出腰间佩剑:“传我军令,全军直奔叛军水寨!”
“咚咚咚!”
一艘艘的战船之上,震耳欲聋的战鼓响起,火光当中,更有五颜六色的战旗舞动。
朝廷江南四十万水师大军,在御水大阵的加持下,化作可以在水上航行的城池,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推进,前方所有的阻挠之物,尽数碾为齑粉!
“突围!”
“通知我军撤退!!!”
形似妖魔的司马曜一边应付着袭击,一边下达军令。
所有的部下全部抛弃笨重的中型战船,乘坐体型最小,最为灵活的海鹘或者走舸,朝着原路返回。
但即便如此,也是损失惨重!
伤亡暂且不说,光是带来的战船,都全部损失殆尽!
冬日寒夜。
罗霄江上。
朝廷四十万水师大军乘胜追击。
而叛军也只能放弃水、陆所有的大寨,不断朝着后方撤退,沿途损失粮草、辎重、尤其是战船熟无数,伤亡更是无法明确统计。
朝廷追击一个昼夜。
赤壁大胜!
“周总督!”
张敬武汇报道:“敌军本来就打算偷袭我们,所以有所准备,司马曜提前报信之后,他们就立即调转船头,放弃水寨撤退了。”
“陈三石呢?”
周荣问道:“昨夜混战,怎么没见到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