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叹。不如说是在为世间上下大乱的最终结局而痛哭。
李家安很想安慰卢植,却找不到安慰他的语言。他唯有隔着铁栅握着卢植的手。 一起悲叹落泪。
良久,李家安鼓励卢植道:“不,将军。我知道您的心。 就算到了世界末日,也不会无罪之人受罚,恶人奸吏任享荣耀。日月也有被云遮住的时候。大山也有被烟雾笼罩而不露真容的时候。总会有洗清冤罪,共祝盛世的一天。请等待时运。您要保重身体,忍辱负重啊。”
“谢谢!”卢植也清醒过来道,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见到意想不到的人, 心情也松弛下来,不知不觉流出眼泪……我已是老朽之身,希望就交给你们前程远大的青年啦……为了亿万黎民,拜托啦,家安!”
“我一定去做,将军!”
“啊。不过…… ”
“什么?”
“像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都会失策陷入佞人的阴谋,关在槛车里蒙辱。 你们年纪还轻,处世经验不深,千万要小心,平时处世要细心,否则就会有危险啊。心情松懈的平时,不知道要比做好战斗准备的战场危险多少啊。”
“您的训诫我铭刻在心。”
“待得太久又会给你惹麻烦…… ”
卢植说着,用眼神催促李家安赶紧离开。
这时, 一直站在槛车旁边的史文恭突然大声道:“咳,大哥!你怎么能眼看着卢将军无罪却被送进牢狱呢?听到刚才这番话,原来就很烦闷的心情更是火上浇油。我已经忍无可忍啦!把押解的官兵统统杀掉,抢了槛车,救了卢植将军吧!”
说着,回头去看一旁的卢俊义,商量道:“师兄,如何?”
这可不是咬耳朵使眼色,而是向天地怒吼。
就算官兵背对他们佯装不见,听到这话也不得不站起身,紧张起来。
但在史文恭眼里,他们连苍蝇都不如。
“怎么不吭气!?大哥,你们害怕官兵吗?!见义不为无勇也。好吧,我一个人干!这个虫子笼一样的槛车,算个啥!”
史文恭突然伸手抓住槛车铁栅,猛虎一般摇晃起来。
“三弟!你要干什么?”一向不大声说话,极少改变脸色的李家安见状大喝,“你一个野夫,想对朝廷犯人做什么?卢植将军落难,我不忍于心,但那不过是私情。遇到天子之命,当俯首伏地。所谓世代之道不可违,乃我军纪第一条。你若胆敢胡乱使用暴力,我李家安就替天子之臣,依照军纪,砍了你的脑袋!三弟,怎敢再闹!”
李家安手握剑把,红眼裂眦,厉声叱道,直让人怀疑他这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血性。
槛车远去。
史文恭挨了训,死了心,把脸扭向后面的山峦,不再去看。
李家安呆立。
“…… ”
他默然凝视,潸然泪下,目送卢植的槛车远去。
“那……走吧。”卢俊义把马凑近催促道。
李家安默默上马,卢植命运的骤变似乎使他的精神受到了震动。
“唉……”李家安一叹一回头。
史文恭一脸无趣。他出于义愤的正义行为不料却招来了李家安的愤怒,饮血结义以来头一次遭到如此训斥。
官兵见状,幸灾乐祸,纷纷嘲笑,更让史文恭心灰意冷。
“不行啊,大哥好像受了孔子的影响。”
史文恭咂咂舌头,便沉默不语,垂头丧气,信马由缰。
走过山峡小道,来到两州岔路口。
“大哥。”史文恭勒马招呼道,“从这里往南到广宗,往北是去涿郡方向。选哪边?”
“既然卢植将军被囚,押往洛阳,我们以义增援也失去了意义。先回涿郡吧。”
“就这样吧。”
“ 嗯 。 ”
“刚才我也想了很多。很遗憾,我想只能暂时回涿郡了。”
“转战,转战,再转战。没有带回来任何功名,心里觉得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可是……回去吧,回涿郡。”
“好!我这就 …… ”
卢俊义掉转马头,用手指路,朝后边跟过来的五百余骑手下兵卒发号施令 :“朝北走!朝北走!”然后,沉默前行。
史文恭打了个大哈欠,道: “我们究竟为什么打的仗啊?一点儿都闹不明白。事到如今,真的想赶紧回涿郡,到久违的集市酒店,啃野猪肘子喝美酒去。”
卢俊义苦着脸道:“喂喂,别跟兵卒一样说话。你未来可是要做一方将军啊!”
“可我说的是真话,不是瞎说。”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军纪会松懈的。”
“军纪松懈可不怪我。就怪那些官军。遇事一提到官军就怕,这人真没出息。”史文恭满腹牢骚。
李家安理解这种不平的心情,因为他自己也愤愤不平。曾经一度高涨的雄心壮志松懈下来,毫无办法。
没人知道,李家安正深情地思念起白家小姐那美丽的眉毛和眼睛。士气沮丧,旅途空虚,心中不平,借此多少可以得到一些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