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农村人。过去在乡村的生活,能回忆起来的都是美好的事,不仅仅是童年。这个新兵想起自己躺在风铃花和野菊花丛里,想起自己怎样在篝火边烤麦穗,边烤边吃……天太热了,农舍的铁皮房盖好像都要晒爆了。麦田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火势熊熊,到处散发出粮食的味道。火苗也把里德童年记忆中粮食的香气勾扬起来了。
居延的夜不是慢慢降临,而是突然砸落到人身上。白天转眼成了黑夜,就像你原本是个娃娃,一下子成了青头仔,这是战争的力量。下雨,你能看见雨点,可是没着地就消失了。里德通过卫星差转信号电视接收器观看万相台的有关相亲节目,他为人世间还有另一种生活感到满足,但那种生活已经打动不了里德的心……
有时,梅丽尔想把见到的一切都写出来,写成诗。在军医院,有个没胳膊的人,他床上坐着一个没腿的人,在给母亲写信。有一个当地的小姑娘,她从一个万相台战士手里拿了一块糖。翌日早晨,她的双手被人剁掉了。梅丽尔想把发生的一切都写出来,不加任何议论。天在下雨,只写这样的事,天在下雨,不加任何议论,不管是好是坏,反正天在下雨……
很久没有“房事”的里德烦闷时就会发呆思考:什么人需要这场战争呢?看来,士兵们是白白送了命,我也可能白白死掉。士兵像子弹,随时准备射击,上战场就是去杀人。别人可以被杀死,但我不能被杀死。可以杀死别的人,但杀不死我,我的头脑接受不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可能性。
一个冷雨夜,里德营长与副营长克莱默一起带队执行任务,身高2米的克莱默到居延刚好3年,他最烦别人问他:“你为什么不去打篮球?”这回,是他第一次和里德共同率队执行任务。清晨,一个新兵的皮鞋后跟挂住拉杆,听到引信“砰”的一声。这个时候,新兵们都不会想到要趴下,不是赶紧匍匐在地上,而是惊异地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一眼,结果身上挨了几十个弹片。坦克被炸得像掀起盖子的罐头盒,滚杆、履带都被炸断了。驾驶员想从舱口出来,仅伸出两只手,就再也爬不动了,只能和坦克一起被火焰吞掉。回到兵营后,谁也不愿意睡在死人的床上,等新兵来了,老兵们就把他称作“接班人”,并说道:“你先睡在这儿,睡在这张床上,反正你没有见过他。”有的人抛下孩子,孩子成孤儿;有的人“走”了,好像是根本不曾来过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