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有我在,还敢进入九江王营地,项昌,我是应该说你胆大,还是愚蠢呢?”一个阴冷中蕴含着兴奋的声音,自营帐外传来。
接着一名汉使走了进来。
来人年纪不到四旬,身躯中等,乌黑的头发整齐束在头顶,冠冕服饰一丝不苟装束齐整,一双三角眼,眼角微微上扬,透露出一丝狡诈与智诡。唇角微微上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肩负保护项昌安全重任的屈复脸色大慌,想不到项昌所言居然是真的,——汉使出现在英布军营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这英布军营无疑真成了龙潭虎穴。
项昌一见这汉使,却是认识,一股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生出,冷然道:“原来是你?”
随何,刘邦身边近臣,负责传达通报的谒者,原本在历史上根本不会留下名字的小人物。彭城一战刘邦被项羽打炸,从梁地仓皇败退到虞县,心态崩坏,腹有邪火,发觉严重缺少顶用的将领臣僚,时不时的拿身边这些近臣发泄,大骂:“像你们这些废物、蠢货、寄生虫,天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关键时候屁用不顶,真是该死。”
听刘邦骂的难听,下一步大有可能一气之下将他们贬到辎重营做苦力,随何一咬牙,硬着头皮道:“大王,我们做什么事,就不算废物了?”
刘邦大声道:“谁能替我出使九江,说服英布,让他背叛楚国,我夺取天下的事也就板上钉钉了。你们,自然也就不算是废物了。”
话语说到这儿,随何也就没有回头的余地,硬着头皮道:“大王,我请求出使九江,游说英布,为大王分忧解难。”
当然,当时的随何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自然也清楚刘邦清楚他几斤几两,故而不过是说漂亮话而已,认为刘邦绝对不会放任他去出使丢人的。
哪知当时急眼了的刘邦,打定了有枣没枣戳一杆子的主意,一口答允下来,拨给了他二十人,第二天就安排他前去出使。而在随何一出使后,根本没有想过他会成功的刘邦,暗中已将之当作了死人,完全丢到了脑后。
那知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随何作为刘邦的谒者,惯会窥人眼色,探人底细,善与人交往。抵达后,骚操作不断,先是收买了英布信任的重臣太宰,探听到了英布的顾虑与心底真实想法,然后在太宰引荐下见到了英布,一番针对性的游说,居然真将英布给说反叛了。
于是这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在被逼无奈之下抛却生死的努力求进,意外真成就了自己一生的高光,以微末之力影响了秦末楚汉之争的走向,从而也在史册中留下了自己名姓。
通过这段过往可以看出随何堪称是一个聪明人,一个有点才能、关键时候敢豁出去的聪明人。
而今在英布反叛,汉楚大战再次进入胶着,局势变得不够明朗之际,刘邦自然而然就又想起了这位谒者,又将他给派了出去,企图让他再接再厉再创辉煌,重新将英布绑回到汉营战车上。
“嗬,就带了二十名护卫?有胆色!”随何一竖大拇指,表面赞叹实则嘲弄道。
在他连日游说下,英布原本对于重新归顺大汉已经大为心动,而今被这小子闯进来,愣头愣脑将英布在垓下城北大战中放水,堂而皇之揭穿了出来,如此英布自然再没有退路,只有坚定投汉之心了,——想不到项昌竟然成为自己完成任务的助推手,随何暗中高兴的都要唱起来了。
至于项昌带领的二十名护卫,这可是在英布的营地中,英布主帅营帐极大,足足有四十多全身甲胄护卫护持,项昌怎么翻腾也是翻不了天去,因而随何心头大定。
“前番你游说英布,不过带了二十名随从,我又岂能还不如你?”
听项昌此满是孩子气的话,随何大笑,心头将之当作了被娇惯坏了的自大蠢货。
项昌也是一笑,一掀袍服下襟,掏出了一柄小臂长短的小巧木匣连弩,一手端着,一手飞快扳动后面木质扳手,随着沉闷有力的机括上劲以及清脆劲弹的弩箭激发声响起,“咯吱——崩”“咯吱——崩”,呼吸间二十支弩箭飞蝗般爆射出去,将对面张嘴大笑的随何脑袋,给射成了一个刺猬。
“蕞尔小吏,刘邦帐前走狗,我堂堂大楚长公子、后将军,也是你敢肆意嘲弄?”项昌调转连弩,对着弩箭出口,轻轻吹了一口气,随即感觉自己这举动有些二,随手又插回腰间。
随何怎么也没有想到,项昌居然凶到这个地步,身处英布几万的军营,敢悍然将自己给击杀,脸庞还带着得意的笑容,身躯已绵软如烂泥,被弩箭冲击的歪歪斜斜后退出几步,无力倒毙地上。
“当日杀我楚使之日,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之报。”项昌一脸不屑的骂了一句,旋即扭头看也不再看,好像那真是一具犬尸,转而看向了英布,“九江王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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