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的,素来与钱顺关系匪浅,也与杨律有所交情。当时见钱顺面色不好,就道:“何事发生?”钱顺道:“这杨律府上近日里忽然冒出个门客,名唤白钦的,行事鬼鬼祟祟,着实可疑。昨夜本要被我拿着,倒吃那童猛几番搪塞过去,盘查不得。想我也是一朝廷命官,竟受掣于地痞,如何不惹人耻笑!自古道: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只是奈何不得。”江洪笑道:“我当何事,原是如此,就有一计,先对付了杨律,便是绝了这白钦的后路。杨律这人十分机灵。若先对付了白钦,他若得知,必变了事,倒惹出一场不好。”钱顺道:“愿闻江兄的妙计如何。”江洪道:“那杨律素来爱与我唱贺诗文,研究墨宝。到时我便邀他来家中品鉴,将他一干人都瞒了。等到时你再令几个可以的人赚那白钦来府衙里。又遣人去杨律家中偷摸搜查,有无罪证,到时不愁板上钉钉。眼下只消半月之间,派几个伙计打探那白钦出行便是,一定没救。”钱顺笑道:“此计大妙,多谢江兄了。”
日子最久,不觉已过了半月时间,白钦也是相安无事。这日早时,倒有一人来杨家拜访。白钦看时,那人衣着华美,风度有佳。正是那幕僚江洪。江洪见白钦面貌,心里已有了底气,便做了一礼道:“敢问杨家主可在?”杨律听得江洪声音,也是出来相迎道:“原是江兄来此,莫不是有字画可赏?”江洪笑道:“说的正是,近日小弟新得了一副墨宝。便邀兄长一同来品鉴了。”杨律大喜,当时便和江洪一并去府上。又对白钦道:“兄弟一人在家,切记小心为上。”白钦道:“哥哥放心去,兄弟记得了。”杨律便不再叮嘱,只让白钦在家中自行安排。
不多时已是到了晌午时分,白钦百无聊赖,便去那院子里闲转,枕藉野树下扇风乘凉,忽听得一人叫唤,“那白净的俊后生,可能来帮奴家一帮?”白钦寻声去看,见那院外篱笆边上站着一个妇人,穿着一件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白钦认得是住下村的胡四娘,就道:“嫂子有何事情?”那妇人嘻嘻地笑道:“这小兄弟可有空闲,可否来庄后大柳坡帮奴家家中挖口水井便是。”白钦问道:“嫂子,做这般事,你家丈夫却怎地不见?”胡四娘道:“我那丈夫出外做客未回,谅奴家一介妇人,怎做得这活路。”白钦道:“恁地说,我便来帮嫂子一把,权当解闷了。”
白钦随着那胡四娘走去下村家里,正走之间,只见远远地山凹里露出两间草屋,矮篱泥墙棘荆编,豆棚架满庭中。白钦道:“嫂子,这井口要挖在何处?”胡四娘笑道:“先且不急。”转身去屋中端出一碗凉水,只道:“这天气热的烧心,喝碗水再动工也好。”白钦看那烈日当空,照得口渴当不得,喉咙里也烟发火出。便端起碗将那水一饮而尽,甘甜如醴,顿觉畅快。恰待向前,不觉自家一下头重脚轻,晕倒了,软做一堆,睡在地下。胡四娘见状,便扶着白钦到后堂空屋下,放翻在一条板凳上,就取两条绳子,连板凳绑住了。一拍手,早有一人闪出来,正是那钱顺本尊。
钱顺见白钦到底在此,大笑道:“还是四姐主意好,法子灵,叫这厮手到擒来。”胡四娘道:“大人可别忘了奴家的赏钱。”钱顺道:“四姐放心,定差不离。”便叫屋外走进数名衙役,抬着一箱金珠进屋内,交与胡四娘。钱顺道:“你们几个可去那杨律家中搜得甚么来?”那一众衙役道:“回禀大人,我们几个搜了多轮,那房中并无他物。”钱顺听罢,惊得呆了,半晌则声不得,只是来回踱步,叫道:“怪矣!”有两个衙役正把白钦扛起来,往屋外去。只见凳头边溜下搭膊,上挂着一个亮闪闪的漆银玉佩腰牌。钱顺拿起来看时,上面雕着银字,道是“圣公永乐”四个篆书字样。钱顺看了,大为惊喜道:“有了,你们先且不要动手。不想这厮竟会是方贼余孽,真乃天助我也。”便叫衙役把一个大竹箩,扛了白钦,直抬到江州府衙里,当厅歇下。
一见知府,钱顺早先讲了此事,知府高尧卿便道:“拿过这厮来!”众做公的把白钦押于阶下,几大盆姜汁凉水浇在脸上,才见白钦幽幽转醒。众军汉抬起杀威棒,把白钦一步一棍打到厅前。白钦大叫一声,“痛杀我也!”高尧卿一拍惊堂木,喝骂道:“你这个贼配军,本是个强盗余孽,贼心贼肝的人!朝廷不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如何却做这等的勾当?”白钦大叫道:“相公冤枉,我不是贼,也不做这般的事!定有误会。”高尧卿喝道:“你这厮休赖!且把他押去一旁,叫把赃物带上堂来!”众军汉把白钦押在一旁,钱顺自那头带上两个泼皮无赖,一个唤作王端,一个唤作崔强。两个俱扮做那日剿灭的石生兵丁装束,一入堂上,当即下跪拜倒,叫道:“老爷宽恕,我等愿招。”高尧卿道:“本官恕你二人将功折罪,且从实招来。”王端便把手指着白钦道:“此人正是那在逃之人白钦,早先俺们在方腊那里便面会过的,绝无差错。”白钦听了,也自目睁口呆,只得叫屈。钱顺便把在白钦身上搜来的那枚玉佩腰牌呈在案上。高尧卿看了,大骂道:“贼配军,如此无礼!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如何抵赖得过?常言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原来你这厮外貌像人,倒有这等贼心贼肝。既然赃证明白,没话说了!”连夜便把赃物封了,且叫道:“送去机密房里监收,天明却和这厮说话!”白钦大叫冤屈,高尧卿、钱顺那里肯容他分说。叫众军汉扛了赃物,将白钦送到机密房里收管了。
次日天明,高尧卿方才坐厅,左右缉捕观察把白钦押至当厅,赃物都扛在厅上。喝令左右把白钦一索捆翻。牢子节级将一束问事狱具放在面前。白钦却待开口要再分说,高尧卿大怒,喝道:“这厮正是抗拒官府!左右,腕头加力,好生痛打!”众人下手,把白钦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疼昏死去。钱顺便叫衙役拿着白钦手在罪状上画了押,按了手印。又取一面二十五斤死囚枷钉了,发下牢里监收。当日,公人带白钦到单身房里,公人自去下文书,讨了收管。不必得说。那牢城营里甚么风景?但见:
推临狱内,拥入牢门。抬头参青面使者,转面见赤发鬼王。黄须节级,麻绳准备吊绷揪;黑面押牢,木匣安排牢锁镣。杀威棒,狱卒断时腰痛;撒子角,囚人见了心惊。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为真地狱。
且说白钦自到单身房里,早有十数个一般的囚徒来看白钦。为首一个健壮汉子道:“好汉,你新到这里,我和你是一般犯罪的人,特地报你知道。此处的管营、差拨都不比别处,那两院押牢节级唤作张阿龙,更是这里一方霸王。他本是一泼皮无赖出身,因会阿谀谄佞,竟做了吏员。到任以后,平日里狐假虎威,最爱诈人钱财。自古道: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若遂他心时,万事皆休;倘或惹恼了他,便有千般手段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日里,多少好汉到这营内,白白送了性命。你若有人情书信并钱物时,提早将出来。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并使用的银两,取在手头,少刻差拨到来,便可送与他。若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不得这人情时,那一百杀威棒,轻则卧床不起,重则登时结果了性命。岂不闻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们只怕你初来不省得,通你得知。”白钦道:“感谢哥哥指教我。不知高姓大名,为何到这里?”那汉子道:“俺姓周,双名春华。本是山东兖州人氏,自幼家贫,便背井离乡与大户人家做苦工。一日不慎失手,将那筑房的木材坠下来,砸死了人,被流配到此处死牢里,如今已有半载有
第二十四回 揭阳江钱顺弃母 阴合门白钦下狱-->>(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