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要是真有尸体在这里,你这就是破坏现场,我们作为目击者怎么圆?”
李追远从正门走了进来,说道:“没事,你爸会帮我们圆的。”
“可是,这里不是我爸辖区。”
“你在村里打牌,你爸请假便衣来村里抓你,然后撞见了这个屋子,他是第一目击者。”
谭文彬咽了口唾沫:“很合理。”
屋子里的空间不小,不过地上都是小泥坑,没铺砖做硬化。
而且很多木梁很矮,成年人走进去时都得小心磕到头。
很标准的住房格局,最东侧是厨房有灶台,中间是厅屋,靠墙位置摆了长柜,柜子上则是供桌神像,最西侧则是卧房。
屋子里东西比较多,很多东西明明很破了也没舍得扔,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谭文彬和润生一个去东头一个去西头,李追远站在厅堂,看着上面挂着的神像。
最左侧是观世音菩萨,最右侧是玉皇大帝,正中间的,是耶稣。
村里人挂什么神像都能理解,佛道混置也很常见,甚至儒家也能挂,比如太爷就在家里挂着孔子。
但把个耶稣挂这儿,就有些不伦不类了,和两边分明不是一个画风造型,明眼人都能看出不妥。
李追远走到柜子前,发现观世音菩萨和玉皇大帝前面的香炉早就很久不用了,积了厚厚的尘灰而不是香灰。
倒是耶稣前面的香炉,里头香灰满满,一看就是经常使用的。
可是,耶稣吃香么?
李追远抬起手,想要把长柜打开,这种柜子设计格局很像棺材,只能将上面盖子揭开才能看到里头。
每一节盖子下都有凹槽设计,像拼图一样对接,往往需要一节一节地开,可以存杂物,也能存粮。
但举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保险起见,还是等润生来吧。
润生和谭文彬回来了。
“卧房里没人。”
“厨房那边也没人。”
李追远问道:“润生哥,你能闻到尸臭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么?”
润生摇摇头:“进来后就分不清楚了,哪哪儿都是这种淡淡的味道。”
谭文彬闻言嘲讽道:“你的意思是,是有尸体在这屋子里生活走动,所以到处留下了味道,要不要这么离谱?”
“彬彬哥,你是在叶公好龙么?”
“啊?”随即,谭文彬马上想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来的,脑海中当即浮现出尸体在这里走动生活的情形,立刻身子发凉,打了个哆嗦。
“润生哥,打开盖子看看里面。”
“好嘞。”
润生会开这种盖扣的,先抓住一边,再往里一推,然后揭开。
李追远踮起脚向里头看,发现里面放的都是米袋,有一股略微刺鼻的味道,应该是防止米发霉做过薰蒸。
看来,厅堂这里是没什么东西了,因为这儿能藏东西的地方就这一个长柜。
李追远走向厨房,润生和谭文彬跟了过来。
厨房就是一个很标准的农村土灶厨房布局,灶台后头堆着不少干草和柴。
谭文彬指了指那边,说道:“我刚在那儿检查过了,柴草里面没东西。”
李追远依次揭开水缸和米缸盖子,水缸里满满都是水,米缸里满满都是米。
谭文彬又道:“这里我刚才也揭开看过了,没发现问题,不过这家过得再差,米缸也比润生家满。”
李追远再次往后退了几步,来到润生和谭文彬身后。
伸手指着米缸说道:“一家三口生活,用这么大的米缸,还填满了米。”
城市家庭米没了就出门去买,农村家里是有存粮,但也是大部分储存着,取少部分置厨房米缸里方便日常吃,等米缸快见底时再去取一点存粮放进来。
润生看向谭文彬,又看了看米缸,意思是,你去还是我去?
谭文彬身子在抖,但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走到米缸前,伸手从中间扒拉开米。
扒拉着扒拉着,谭文彬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
然后整个人瘫坐在地,手脚并用往后爬。
李追远和润生走上前看去,米缸中央的凹陷区域里,出现了一团黑色的头发。
米缸里……有一个人!
也难怪谭文彬会吓成这样,这一幕,任谁不会被吓到?
尤其是你甚至能脑补出大米下面,这个人,蜷缩坐在里头的姿势。
李追远闭上眼,又很快睁开,平复一下情绪,说道:“润生哥,再确认一下。”
“好。”
润生没二话,伸手上前继续扒拉,终于,头发下面的额头出现,确实是一个人,是一个女孩。
继续扒拉,可以看见女孩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睁着的。
女孩的双眼,完全被一粒粒大米,填塞满。
谭文彬刚站起身,重新凑过来,看了一眼后,就又吓得连续后退。
李追远挪开视线,这次不怪彬彬胆小,他都有些受不了这双眼睛。
“小远,没办法继续扒了,除非把米舀出来或者试着把她提出来。”
“不用,先这样。”
“好嘞。”
李追远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了一股腻味。
“润生哥,你闻到了么?”
“额,没有,还是那种淡淡的尸臭味,小远,你闻到什么了么?”
“我怎么闻到一点香味。”
“香味?”
李追远摇摇头,将目光看向水缸,这水缸里的水应该挺长时间没换了,加之屋子里阴暗,所以这水并不清澈,反而有些泛黑。
“彬彬哥。”
谭文彬马上疯狂摇头,对润生喊道:“润生哥。”
润生没犹豫,他穿的是背心,都不用撸起袖子,直接将整条胳膊伸进水缸里开始摆动掏弄。
最后,他将湿漉漉的胳膊抽出,甩了甩:“里面没有东西。”
谭文彬建议道:“那,我们先出去?”
润生扫了他一眼:“吵着要来的是你,见到了又怕得要死的也是你。”
谭文彬:“我这不才是正常人的表现么?”
李追远向卧室走去,润生跟上,谭文彬又看了一眼米缸里的那双眼睛……
然后立刻转身,高抬腿追了上去。
卧室里有两张床,一张大的一张小的,都挂着蓝色的蚊帐,床上铺着凉席。
大床上摆着一件叠得很整齐的被子,小床上放着一条毯子。
两张床的凉席下面,都铺了好几层厚厚的被褥作床垫,这样睡起来更柔软舒服。
润生指了指床底和四周的衣柜橱柜:“小远,这些地方我都检查过了,没什么异常。”
谭文彬指着那被子喊道:“被子,被子,大夏天怎么会盖这么厚的被子。”
润生走上前,掀开蚊帐,将被子拉过来展开,确实只是一条厚被子。
谭文彬:“额……”
“润生哥,把两张床的凉席都揭开。”
“好。”
润生先将小床的凉席揭开,下面就是好几层棉絮。
等润生要来揭大床凉席时,谭文彬抢先一步过去,将凉席揭开,然后他单手继续掐着凉席一角,整个人踮起了脚跟开始转圈颤抖。
这是……被吓得痉挛了。
大床凉席下面,也是厚厚的棉絮。
但这棉絮中间,却夹着一个人,一个成年女人,她很瘦。
女人身体大部分区域都被棉絮覆盖,只有脸、肚子和脚那里露了出来。
女人也是睁着眼,她的双眼被棉絮完全填充,满得看起来有些肿胀。
而且双眼处的棉絮向上凸起,像是重新长出了新棉花。
“放下吧,彬彬哥。”
“好。”
彬彬将手松开,凉席落了下去,将棉絮和里面的女人重新盖住。
随即,谭文彬走向李追远,李追远避开了,谭文彬只能走向润生,伸手将润生抱住,他现在需要抱抱。
他快哭了,其实,他眼角已经噙出了泪水。
他用带着哭腔的颤音问道:“小远,接下来怎么办?”
“彬彬哥,别怕。”
“我不怕……”谭文彬倔强地深吸一口气,但他下一刻就被润生推开了。
一个没站稳,他直接后退,躺到了大床凉席上。
“啊!”
一想到下头是什么,谭文彬就跟个弹簧一样窜起。
“我怕,我怕!”
李追远拍了拍谭文彬的胳膊:“别怕了,彬彬哥,我们去打电话喊你爸爸。”
“爸爸……”
有一说一,当谭云龙的形象出现在自己脑海里时,谭文彬心中的恐惧真的平复了不少,哪怕他爸现在当着他面解下皮带,他也觉得那是火辣辣的温暖亲切。
李追远先走出泥屋,润生拿起先前卸下来的窗户打算装回去,却听得里头的谭文彬喊等一等。
然后只听得“咔嚓”一声,他把木门自里头重新上锁了。
紧接着他自己从窗户里爬出,让润生把窗户安了回去。
“嘿嘿,小远哥,我把门锁了,还把钥匙和锁都擦了,这样上面就不会留下润生开锁时的指纹了,也少了我们的麻烦。”
谭文彬觉得自己这一手很专业。
“你爸来时,也能让润生哥开锁的,还有,你不止把润生哥指纹擦了,是把上面所有指纹都擦了。”
“这……”谭文彬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无用的蠢事。
“走,我们去给你爸打电话。”
按理说,这里应该留一个人看着的,但换哪一个留下来看着都不合适,最后还是三个人一起向外走去。
走出去挺长一段路后,就听见身后有人呼喊:“喂,润生侯!润生侯!”
三人回头,看见村长骑着自行车正行驶在他们来时的路上,隔着老远冲他们招手:“润生侯,你们捞到了么,捞到了没!”
润生举起手回喊道:“还没有!”
这时,三人视线里,正骑车过来的村长忽然做了一个向左侧转身抬手打招呼的动作,嘴里也说着什么,笑了笑。
一般这是在路上用以和路边屋子里的人打招呼的回应。
而那个位置,那个方向,正是周庸家。
三人一起挪过头,看向周庸家。
虽然隔得有些远,
却也能依稀看见小坝子上,正坐着的一对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