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师从胡兰成,一学十多年呢。
“也许,田冈满压根儿就不信,他是不愿为那压根儿就不可能存在的《兰亭序》真迹穷其一生?”黑田起身下床,趿拉着别扭的一次性拖鞋走到电视桌前。桌上并排放着两瓶免费的矿泉水和几样收费的小吃,他拧开一瓶,咕咚咚一口气干光。
隔壁房间还在忙活儿,刹车声也变了调儿。终于,像是有其它忍无可忍的房客敲门干涉了。
黑暗里的黑田,在兀自得意。
他佩服山口组的老前辈。全日本,即使是山口组内部的那些愣头愣脑的若头们,恐怕他们打破头也想不到,一代目山口春吉,百多年前愤然脱离大岛组,另立山头成立山口组,打打杀杀之中却另有玄机,攘权夺利的背后居然暗藏了一个如此经天纬地的大阴谋呢?
“隔着大海,前辈们居然能嗅出两千年前埋下的草蛇灰线,什么鼻子呀?”黑田又拧开一瓶水,咕咚灌下一大口。
“他们是高天原的神啊。”黑田想。也真是命中注定,他的生父,已故的夜樱银次,在日本现代动漫中有独行侠之称,被奉为在世的须佐之男。而他黑田,难道不是现实版的独行侠吗?
想到从未谋面的生父,他使劲儿揉了揉鼻子。
他的父亲夜樱银次,一生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而黑田忠之浑身上下却无丁点儿他父亲的恶性,就唯独一样,黑田打小也像只夜莺,迷恋独来独往。
“孤独多好呀,”黑暗中的黑田美滋滋地咂了一口烟,“只有孤独的人才能品味出烧焦的美。”他看着滋滋的烟头,脑海里蹦出高桥那张红润润的小圆脸。高桥正相反,这家伙就爱热闹,喜欢扎堆儿。黑田用手捏住发酸的鼻头,鼻腔里突如其来一阵发痒难忍,眼看一个大喷嚏就要喷出来,黑田赶忙用双手紧紧捂住,他可不想让隔壁那俩活宝生疑,误以为有个猥琐男,正蹲在隔壁墙角听床呢。
黑田决定赶明早高铁回西安。他打消了除掉朱顺的念头。这毕竟是在中国大陆,使不得性子。更何况山口组这盘大棋,那制胜的天王山一着,多少也有他姓朱的一份功劳呢。若不是六年前,终南山下的那顿啤酒烤肉,使黑田如醍醐灌顶,他如何能挖掘出南京鼓楼西流湾的秘密,而胡先生的“偈语”,也由此迎刃而解呢?
“找到老佛爷,就找到了《兰亭》。”
周弗海,汪伪政府的三号人物,于战后的1948年命归西天,病死于南京的狱中了。“到阴曹地府去找‘老佛爷’?俺又不是地藏菩萨。”当年,黑田也是带着一脑门的不解来到大陆的。先生的那句酒后“真言”,自始至终萦绕在他的耳边。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谁成想,那姓朱的一通酒后高谈阔论,把黑田的脑筋从“老佛爷”,一下子引到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低调俱乐部”——南京西流湾的那座臭名昭著的地下室。后来,就顺了,《金山盛迹图》传奇经历中的种种谜团,终于被他一一破解。
何止一个“老佛爷”?牵丝攀藤,汪精卫的老婆、“梅机关”、“特高课”,全在里面搅和。居然还牵连到了“三羽乌”,筐里的烂桃可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啊。
这一切,真的就只为了《兰亭序》吗?越接近成功,黑田的疑心越重。
抗战胜利后,周弗海被判无期徒刑,关押在南京老虎桥监狱。他为自己狡辩,说他周某人是奉领袖之命打入汪伪政府的,而当年这些绝密的最高指令全都是通过戴笠单线下达。只可惜呀,人算不如天算,他的这位雨浓兄寿短命促,就在抗战胜利后的第二年,戴局长神鬼莫测地折戟于南京西郊的岱山。不肖说,如此一来,多少抗战大员总算能睡上好觉了。倒霉的却是周佛然,这个自称史上最大的卧底,这下好了,把牢底坐穿也死无对证。没多久,“老佛爷”抑郁暴病而终。
地下室故纸堆中刨出来的只言片语,唐宫废址上残碑断碣上的蛛丝马迹,五花八门的学术交流中的真知灼见,甚至三教九流们的侃侃高论、口耳相传,黑田全都不遗余力加以收集、归拢,视若珍宝。他焚膏继晷,抽丝剥茧,索引探微,钩沉考证,终于,几条明晰的,游离于正统历史教科书之外的证据链条,被渐次剥离出来。看着这些不可思议的历史伏脉,黑田惊奇地发现,所有线索,无不诡异地指向了秦岭北麓的那个小山村。
这场大戏该收场了。可他黑田是主角吗?
主角?嘿嘿,黑田心中敞亮得很。别说他小小的黑田,就算整个山口组充其量也就是跑龙套的。真正的主角是永田町,是二重桥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山口组从百年前的一代目到而今的六代目,所有的殚心竭虑、日思夜想,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那幅两千年前的东晋手卷吗?
这么些年来,黑田已有所悟,为圣物《任侠奥传》补白,只是山口组代代薪火相传的精神由头。毕竟,若没有崇高的理想作为口号,就难以笼络死心塌地的信徒。况且,山口组可不是草台班子。
作为极道上的带头大哥,开公司捞钱一直是山口组的拿手好戏。“甲阳运输”,多年来执日本港口货运之牛耳。“神户艺能”、“东宝影业”,其旗下的艺人长期垄断了日本娱乐行业,属下的影星、歌星层出不穷,个个如雷贯耳;山口组独家操纵的红白歌会、浪花节更是盛极一时。
第二十一章找到了老佛爷就找到了《兰亭序》-->>(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