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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无弹窗 沿途官员迎送贿赂从丰。韦小宝自然来者不拒迤逦南下行李日重。跟天地会兄弟们说起说道我们败坏清廷的吏治贿赂收得越多百姓越是抱怨各地官员名声不好将来起兵造反越易成功。徐天川等深以为然。
不一日来到扬州。两江总督麻勒吉、江宁巡抚马佑以下布政使、按察使、学政、淮扬道、粮道、河工道、扬州府知府、江都县知县以及各级武官早已得讯迎出数里之外。
钦差行辕设在淮扬道道台衙门韦小宝觉得太过拘束只住得一晚便对道台说要另搬地方。他想行辕所在最妙不过便是在旧居丽春院中钦赐衣锦荣归自是以回去故居最为风光。但钦差大臣将行辕设于妓院毕竟说不过去寻思当日在扬州之时所怀抱的雄心大志除了开几家大妓院之外便是将禅智寺前芍药圃中的芍药花尽数连根拔起。
扬州芍药擅名天下禅智寺前的芍药圃尤其宏伟名种千百花大如碗。韦小宝在十岁那一年上曾和一群顽童前去游玩见芍药花开得美丽折了两朵拿在手中玩耍给庙中和尚见到了夺下花朵还打了他两个耳括子。韦小宝又踢又咬跟那和尚打闹起来给那胖大和尚推在地下踢了几脚。众顽童一哄而前乱拔芍药。那和尚叫嚷起来寺里涌出一群和尚与火工手执棍棒将众顽童赶开。韦小宝因是祸身上着实吃了不少棍棒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块回到丽春院又给母亲罚一餐没饭吃。虽然他终于到厨房中偷吃了一个饱但对“禅智寺采花受辱”这一役却引为奇耻。次日来到寺前隔得远远的破口大骂从如来佛的妈妈直骂到和尚的女儿宣称:“终有一日老子要拔光这庙前的芍药把你这座臭庙踏为平地掘成粪坑”直骂到庙中和尚追将出来、他拔足飞奔为止。
过得数年这件事早就忘了这日回到扬州要觅地作为行辕这才想起禅智寺来当下跟淮扬道道台说了有心去作践一番。那道台寻思:“禅智寺是佛门胜地千年古刹。钦差住了进去只怕搅得一塌胡涂。”说道:“回大人:那禅智寺风景当真极佳大人高见卑职钦佩之至。不过在庙里动用荤酒恐怕不甚方便。”韦小宝道:“有什么不便?把庙里的菩萨搬了出去也就是了。”那道台听说要搬菩萨更吓了一跳心想这可要闯出祸来扬州城里众百姓如动了公愤那可难以处理。当下陪笑请了个安低声道:“回大人:扬州烟花那是天下有名的。大人一路上劳苦功高来到敝处卑职自当尽心服侍已挑了不少善于弹琴唱曲的美貌妞儿供大人赏鉴。和尚庙里硬床硬板凳只怕煞风景得很。”
韦小宝心想倒也有理笑道:“依你说那行辕设在何处才是?”那道台道:“扬州盐商有个姓何的他家的何园称为扬州名园第一。他有心巴结钦差大人早就预备得妥妥贴贴盼望大人光临。只是他功名太小不敢出口。大人若不嫌弃不妨移驾过去瞧瞧。”
这姓何的盐商家财豪富韦小宝幼时常在他家高墙外走过听到墙里传出丝竹之声十分羡慕只是从无机缘进去望上一眼当下便道:“好啊这就去住上几天倘若住得不适意咱们再搬便是。扬州盐商多咱们挨班儿住过去吃过去也吃不穷了他们。”
那何园栋宇连云泉石幽曲亭舍雅致建构精美一看便知每一尺土地上都花了不少黄金白银。韦小宝大为称意吩咐亲兵随从都住入园中。张勇等四将率领官兵分驻附近官舍民房。
其时扬州繁华甲于天下。唐时便已有“十里珠帘二十四桥风月”之说。到得清初淮盐集散于斯更是兴旺。据史籍所载明末扬州府属共三十七万五千余丁(十六岁以上的男子)明清之际扬州惨遭清兵屠戮顺治三年只剩九千三百二十丁但到康熙六年又增至三十九万七千九百余丁不但元气已完全恢复且更胜于昔日。
次日清晨扬州城中大小官员排班到钦差行辕来参见。韦小宝接见后宣读圣旨。他不识康熙上谕上的字早叫师爷教了念熟这时一个字一个字背将出来总算记心甚好倒也没有背错匆忙中将上谕倒拿了旁人也没觉。
众官员听得皇帝下旨豁免扬州府所属各县三年钱粮还要抚恤开国时兵灾灾户的孤寡兴建忠烈祠祭祀史可法等忠臣无不大呼万岁叩谢皇恩浩荡。
韦小宝宣旨已毕说道:“众位大人兄弟出京之时皇上吩咐江苏一省出产殷富可是近年来吏治松驰兵备也不整饬命兄弟好好查察整顿。皇上对扬州百姓这么爱惜咱们居官的该当尽心竭力报答圣恩才是。”文武百官齐声称是不由得都暗暗愁。其实这几句话是索额图教他的。韦小宝知道想贿赂收得多第一是要对方有所求第二是要对方有所忌因此对江苏文武官员恐吓一番势不可免只不过这番话要说得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又要文诌诌的官腔十足却非请教索额图不可了。
官样文章做过自有当地官员去择地兴建忠烈祠编造应恤灾户名册差人前赴四乡宣谕皇上豁免钱粮的德音。这些事情非一朝一夕所能办妥这段时候便是让他在扬州这销金窝里享福了。此后数日之中总督、巡抚设宴布政司、按察司设宴、诸道设宴自是陈列方丈罗列珍馐极尽豪奢不在话下。
每日里韦小宝都想去丽春院探望母亲只是酬酢无虚始终不得其便。钦差大人的母亲在扬州做妓女这件事可万万揭穿不得。丢脸出丑事小失了朝廷体统事大何况韦小宝做大官已久一直不接母亲赴京享福任由她沦落风尘实是大大的不孝给御史参上一本连皇帝也难以回护。心想只好等定了下来悄俏换了打扮去丽春院瞧瞧然后命亲兵把母亲送回北京安居务须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才是。以前他一直打的是足底抹油的主意一见风色不对立刻快马加鞭逃之夭夭不料官儿越做越大越做越开心这时竟想到要接母回京那是有意把这官儿长做下去了。
过得数日这一日是扬州府知府吴之荣设宴为钦差洗尘。吴之荣从道台那里听到钦差曾有以禅智寺为行辕之意心想禅智寺的精华不过是寺前一个芍药圃钦差大人属意该寺必是喜欢赏花。他善于逢迎早于数日之前便在芍药圃畔搭了一个花棚是命高手匠人以不去皮的松树搭成树上枝叶一仍如旧棚内桌椅皆用天然树石棚内种满花木青草再以竹节引水流转棚周淙淙有声端的是极见巧思饮宴其间便如是置身山野一般比之富贵人家雕梁玉砌的华堂又是别有一般风味。
那知韦小宝是个庸俗不堪之人周身没半根雅骨来到花棚第一句便问:“怎么有个凉棚?啊是了定是庙里和尚搭来做法事的放了焰口便在这里施饭给饿鬼吃。”
吴之荣一番心血全然白用了不由得脸色十分尴尬还道钦差大人有意讽刺只得陪笑道:“卑职见识浅陋这里布置不当大人的意实在该死。”
韦小宝见众宾客早就肃立恭候招呼了便即就座。那两江总督与韦小宝应酬了几日已回江宁治所。江苏省巡抚、布政司等的治所在苏州这时都留在扬州陪伴钦差大臣。其余宾客不是名士便是有功名顶戴的盐商。
扬州的筵席十分考究繁富单是酒席之前的茶果细点便有数十种之多韦小宝虽是本地土生却也不能尽识。
喝了一会茶日影渐渐西斜。日光照在花棚外数千株芍药之上璀灿华美真如织锦一般。韦小宝却越看越生气想起当年被寺中僧人殴辱之恨登时便想将所有芍药尽数拔起来烧了只是须得想个藉口才好下手。正寻思间巡抚马佑笑道:“韦大人听大人口音似乎也在淮扬一带住过的。淮扬水土厚因此既出人才也产好花。”众官只知钦差是正黄旗满洲人那巡抚这几日听他说话颇有扬州乡音于是乘机捧他一捧。
韦小宝正在想着禅智寺的僧人可恶脱口而出:“扬州就是和尚不好。”
巡抚一怔不明他真意何指。布政司慕天颜是个乖觉而有学识之人接口道:“韦大人所见甚是。扬州的和尚势利奉承官府欺辱穷人那是自古已然。”韦小宝大喜笑道:“是啊慕大人是读书人知道书上写得有的。”慕天颜道:“唐朝王播碧纱笼的故事不就是出在扬州的吗?”韦小宝最爱听故事忙道:“什么‘黄布比沙龙’的故事?”
慕天颜道:“这故事就出在扬州石塔寺。唐朝乾元年间那石塔寺叫做木兰院诗人王播年轻时家中贫穷……”韦小宝心想:“原来这人名叫王播不是一块黄布。”听他续道:“……在木兰院寄居。庙里和尚吃饭时撞钟为号王播听到钟声也就去饭堂吃饭。和尚们讨厌他有一次大家先吃饭吃完了饭再撞钟。王播听到钟声走进饭堂只见僧众早已散去饭菜已吃得干干净净……”
韦小宝在桌上一拍怒道:“***和尚可恶。”慕天颜道:“是啊吃一餐饭费得几何?当时王播心中惭愧在壁上题诗道:‘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者(‘门’加‘者’)黎饭后钟。’”
韦小宝问道:“‘者黎’是什么家伙?”众官和他相处多日知道这位钦差大人不是读书人旗人的功名富贵多不从读书而来也不以为奇。慕天颜道:“者黎就是和尚了。”韦小宝点头道:“原来就是贼秃。后来怎样?”
慕天颜道:“后来王播做了大官朝廷派他镇守扬州他又到木兰院去。那些和尚自然对他大为奉承。他去瞧瞧当年墙上所题的诗还在不在只见墙上黏了一块名贵的碧纱将他题的两句诗笼了起来以免损坏。王播很是感慨在后面又续了两句诗道:‘三十年前尘土面如今始得碧纱笼。’”韦小宝道:“他定是把那些贼秃捉来大打板子了?”慕天颜道:“王播是风雅之士想来题两句诗稍示讥讽也就算了。”韦小宝心想:“倘若是我哪有这么容易罢手的?不过要我题诗可也没有这本事。老子只会拉屎不会题诗。”
说了一会故事撤茶斟酒。韦小宝四下张望隔座见王进宝一口一杯喝得甚是爽快心念一动说道:“王将军你曾说战马吃了芍药那就特别雄壮是不是?”一面说一面向他大做眼色。王进宝不明其意说道:“这个……”韦小宝道:“皇上选用名种好马什么蒙古马、西域马、川马、滇马皇上都吩咐咱们要小心饲养是不是?”康熙着意于蓄马王进宝是知道的便道:“大人说得是。”韦小宝道:“你熟知马性在北京之时你说如给战马吃了芍药奔跑起来便快上一倍。皇上这般爱马咱们做奴才的自该上仰圣意。如把这里的芍药花掘起来送去京师交给兵部车驾司喂马皇上得知必定龙颜大悦。”
众人一听个个神色十分古怪。芍药花能壮马倒是第一次听见瞧王进宝唯唯否否的模样显是不以为然只是不敢公然驳回而已。但韦小宝开口皇上闭口皇上抬出皇帝这顶大帽子来又有谁敢稍示异议?眼见这千余株名种芍药要尽毁于他手扬州从此少了一个名胜却不知这位韦大人何以如此痛恨这些芍药?人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知府吴之荣道:“韦大人学识渊博真是教人佩服。这芍药根叫做赤芍《本草纲目》中是有的说道功能去瘀活血。芍药的名称中有个‘药’字可见古人就知它是良药。马匹吃了芍药血脉畅通自然奔驰如飞。大人回京之时卑职派人将这里的芍药花都掘了请大人带回京城。”众官一听心中都暗骂吴之荣卑鄙无耻为了迎逢上官竟要毁去扬州的美景。韦小宝拍手笑道:“吴大人办事干练好得很好得很。”吴之荣大感荣幸忙下坐请安说道:“谢大人夸奖。”
布政司慕天颜走出花棚来到芍药丛中摘了一朵碗口大的芍药花回入座中双手呈给韦小宝笑道:“请大人将这朵花插在帽上卑职有个故事说给大人听。”
韦小宝一听又有故事便接过花来只见那朵芍药瓣作深红每一瓣花瓣拦腰有一条黄线甚是娇艳便插在帽上。
慕天颜道:“恭喜大人。这芍药有个名称叫作‘金带围’乃是十分罕有的名种。古书上记载得有见到这‘金带围’的日后会做宰相。”
韦小宝笑道:“哪有这么准?”慕天颜道:“这故事出于北宋年间。那时韩魏公韩琦镇守扬州就在这禅智寺前的芍药圃中忽有一株芍药开了四朵大花花瓣深红腰有金线便是这金带围了。这种芍药从所未有极是珍异。下属禀报上去韩魏公驾临观赏十分喜欢见花有四朵便想再请三位客人一同赏花。”韦小宝从帽上将花取下再看果觉红黄相映分外灿烂。那一条金色横纹更是百花所无。
慕天颜道:“那时在扬州有两位出名人物一是王珪一是王安石都是大有才学见识之人。韩魏公心想花有四朵人只三个未免美中不足另外请一个人罢名望却又配不上。正在踌躇忽有一人来拜却是陈升之那也是一位大名士。韩魏公大喜次日在这芍药圃前大宴将四朵金带围摘了下来每人头上簪了一朵。这故事叫做‘四相簪花宴’这四人后来都做了宰相。”
韦小宝笑道:“这倒有趣。这四位仁兄都是有名的读书人会做诗做文章兄弟可比不上了。”慕天颜道:“那也不然。北宋年间讲究读书人做宰相。我大清以马上得天下皇上最看重的却是有勇有谋的英雄好汉。”韦小宝听到“有勇有谋的英雄好汉”这九字评语不由得大为欢喜连连点头。
慕天颜道:“韩魏公封为魏国公那不用说了。王安石封荆国公王珪封歧国公陈升之封秀国公。四位名臣不但都做宰相而且都封国公个个既富贵又寿考。韦大人少年早达眼下已封了伯爵再升一级便是侯爵再升上去就是公爵了。就算封王、封亲王那也是指日间的事。”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但愿如慕大人金口这里每一位也都升官财。”众官一齐站起端起酒杯说道:“恭祝韦大人加官晋爵公侯万代。”
韦小宝站起身来和众官干了一杯心想:“这官儿既有学问又有口才会说故事讨人欢喜。要是叫他到北京办事时时听他说说故事不强似说书先生吗?这人天生是马屁大王取个名儿叫慕天颜摆明了想朝见皇上。”
慕天颜又道:“韩魏公后来带兵镇守西疆。西夏人见了他怕得要死不敢兴兵犯界。西夏人当时怕了宋朝两位大臣一位就是韩魏公韩琦另一位是范文正公范仲淹。当时有两句话道:‘军中有一韩西贼闻之心胆寒。军中有一范西贼闻之惊破胆。’将来韦大人带兵镇守西疆那是‘军中有一韦西贼见之忙下跪’!”
韦小宝大乐说道:“‘西贼’两字妙得很平西王这西……”忽然心想:“吴三桂还没起兵造反可不能叫他‘西贼’。”忙改口道:“平西王镇守西疆倒也太平无事很有功劳。”吴之荣道:“平西王智勇双全劳苦功高爵封亲王世子做了额驸。将来韦大人大富大贵寿比南山定然也跟平西王一般无异。”韦小宝心中大骂:“辣块妈妈你要我跟吴三桂这大汉奸一般无异。这老乌龟指日就要脑袋搬家你叫我跟他一样!”
慕天颜平日用心揣摩朝廷动向日前见到邸报皇上下了撤藩的旨意便料到吴三桂要倒大霉这时见韦小宝脸色略变更是心中雪亮说道:“韦大人是皇上亲手提拔的大臣乃是圣上心腹之寄朝廷柱石国家栋梁。平西王目前虽然官爵高终究是不能跟韦大人比的。吴府尊这个比喻有点不大对。韦大人祖上唐朝的忠武王韦皋曾大破吐蕃兵四十八万威震西陲。当年朱泚造反派人邀韦忠武王一同起兵。忠武王对皇帝忠心不2哪肯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立刻将反贼的使者斩了还兵助朝廷打平反贼立下大功。韦大人相貌堂堂福气之大无与伦比想必是韦忠武王传下来的福泽。”
韦小宝微笑点头。其实他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只因母亲叫做韦春芳就跟了娘姓。想不到姓韦的还有这样一位大有来头人物这布政司硬说是自己的祖先那是硬要往自己脸上贴金;听他言中之意居然揣摩到吴三桂要造反这人的才智也很了不起了。
吴之荣给慕天颜这么一驳心中不忿但不敢公然和上司顶撞说道:“听说韦大人是正黄旗人。”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他是满洲人又怎能跟唐朝的韦皋拉得上干系?”慕天颜笑道:“吴府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今圣天子在位对天下万民一视同仁满汉一家又何必有畛域之见?”这几句话实在有些强辞夺理吴之荣却不敢再辩心想再多说得几句说不定更会得罪钦差当下连声称是。
慕天颜道:“平西王是咱们扬州府高邮人吴府尊跟平西王可是一家吗?”吴之荣并非扬州高邮人本来跟吴三桂没什么干系但其时吴三桂权势薰天他趋焰附势颇以姓吴为荣说道:“照族谱的排行卑职比平西王矮了一辈该称王爷为族叔。”
慕天颜点了点头不再理他向韦小宝道:“韦大人这金带围芍药虽然已不如宋时少见如此盛开却也异常难得。今日恰好在韦大人到来赏花时开放这不是巧合定是有天意的。卑职有一点小小意见请大人定夺。”韦小宝道:“请老兄指教。”
慕天颜道:“指教二字如何敢当?那芍药花根药材行中是有的大人要用来饲马想药材铺中制炼过的更有效力。卑职吩咐大量采购运去京师备用。至于这里的芍药花念着它们对大人报喜有功是否可暂且留下?他日韦大人挂帅破贼拜相封王就如韩魏公、韦忠武王一般再到这里来赏花那时金带围必又盛开迎接贵人岂不是一桩美事?据卑职想来将来一定是戏文都有得做的。”
韦小宝兴高采烈道:“你说戏子扮了我唱戏?”慕天颜道:“是啊那自然要一个俊雅漂亮的小生来扮韦大人了还有些白胡子、黑胡子、大花脸、白鼻子小丑就扮我们这些官儿。”众官都哈哈大笑。韦小宝笑道:“这出戏叫做什么?”慕天颜向巡抚马佑道:“那得请抚台大人题个戏名。”他见巡抚一直不说话心想不能冷落了他。
马佑笑道:“韦大人将来要封王这出戏文就叫做‘韦王簪花''罢?”众官一齐赞赏。
韦小宝心中一乐也就不再计较当年的旧怨了心想:“老子做宰相是做不来的大破西贼弄个王爷玩玩倒也干得过倘若拔了这些芍药只怕兆头不好。”一眼望出去见花圃中的金带围少说也还有几十朵心想:“哪里便有这许多宰相了难道你们个个都做宰相不成?抚台、藩台还有些儿指望这吴之荣贼头狗脑说什么也不象将来戏文里的白鼻子小丑定是扮他。”明知布政司转弯抹角、大费心机的一番说话意在保全这禅智寺前的数千株芍药做官的诀窍在大家过得去这叫做“花花轿子人抬人”你既然捧了我我就不能一意孤行叫扬州通城的官儿脸上都下不来。当下不再提芍药之事笑道:“将来就算真有这一出戏咱们也都看不着了不如眼前先听听曲子罢!”
众官齐声称是。吴之荣早有预备吩咐下去。只听得花棚外环珮玎珰跟着传来一阵香风。韦小宝精神一振心道:“有美人看了。”果见一个女子娉娉婷婷的走进花棚向韦小宝行下礼去娇滴滴的说道:“钦差大人和众位大人万福金安小女子侍候唱曲。”
只见这女子三十来岁年纪打扮华丽姿色却是平平。笛师吹起笛子她便唱了起来唱的是杜牧的两扬州诗: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笛韵悠扬歌声宛转甚是动听。韦小宝瞧着这个歌妓心中却有些不耐烦起来。那女子唱罢又进来一名歌妓。这女子三十四五岁年纪举止娴雅歌喉更是熟练纵是最细微曲折之处也唱得抑扬顿挫变化多端。唱的是秦观一“望海潮”词:
“星分牛斗疆连淮海扬州万井提封。花路香莺啼人起朱帘十里春风。豪杰气如虹。曳照春金紫飞盖相从。巷入垂杨画桥南北翠烟中。”
这词确是唱得极尽佳妙但韦小宝听得十分气闷忍不住大声打了个呵欠。
那“望海潮”一词这时还只唱了半阕吴之荣甚是乖觉见钦差大人无甚兴致挥了挥手那歌妓便停住不唱行礼退下。吴之荣陪笑道:“韦大人这两个歌妓都是扬州最出名的唱的是扬州繁华之事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哪知韦小宝听曲第一要唱曲的年青美貌第二要唱的是风流小调第三要唱得浪荡风骚。当日陈圆圆以倾国倾城之貌再加连说带唱一路解释才令他听完一曲“圆圆曲”。眼前这两个歌妓姿色平庸神情呆板所唱的又不知是什么东西他打了个呵欠已可算是客气之极了听得吴之荣问起便道:“还好还好就是太老了一点。这种陈年宿货兄弟没什么胃口。”
吴之荣道:“是是。杜牧之是唐人秦少游是宋人的确是太陈旧了。有一新诗是眼下一个新进诗人所作此人叫作查慎行成名不久写的是扬州田家女的风韵新鲜得很新鲜得很。”作个手势侍役传出话去又进来一名歌妓。
韦小宝说“陈年宿货”指的是歌妓吴之荣却以为是说诗词太过陈旧。韦小宝对他所说的什么杜牧之、秦少游自是不知所云只懂了“扬州田家女的风韵新鲜得很新鲜得很”这句话心想:“既是新鲜得很的扬州田家女倒也不妨瞧瞧。”
那歌妓走进花棚韦小宝不看倒也罢了一看之下不由得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登时便要作。原来这歌妓五十尚不足四十颇有余鬓边已见白额头大有皱纹眼应大而偏细嘴须小而反巨。见这歌妓手抱琵琶韦小宝怒火更盛心想:“凭你也来学陈圆圆!”却听弦索一动宛如玉响珠跃鹂啭燕语倒也好听。只听她唱道:
“淮山浮远翠淮水漾深绿。倒影入楼台满栏花扑扑。谁知阛?”外依旧有芦屋。时见淡妆人青裙曳长幅。”
歌声清雅每一句都配了琵琶的韵节时而如流水淙淙时而如银铃丁丁最后“青裙曳长幅”那一句琵琶声若有若无缓缓流动众官无不听得心旷神怡有的凝神闭目有的摇头晃脑。琵琶声一歇众官齐声喝采。慕天颜道:“诗好曲子好琵琶也好。当真是荆钗布裙不掩天香国色。不论做诗唱曲从淡雅中见天然那是第一等的功夫了。”
韦小宝哼了一声问那歌妓:“你会唱‘十八摸’罢?唱一曲来听听。”
众官一听尽皆失色。那歌妓更是脸色大变突然间泪水涔涔而下转身奔出拍的一声琵琶掉在地下。那歌妓也不拾起径自奔出。
韦小宝哈哈大笑说道:“你不会唱我又不会罚你何必吓成这个样子?”
那“十八摸”是极淫秽的小调连摸女子身上十八处所在每一摸有一样比喻形容。众官虽然人人都曾听过但在这盛宴雅集的所在怎能公然提到?那岂不是大玷官箴?那歌妓的琵琶和歌喉在扬州久享盛名不但善于唱诗而且自己也会做诗名动公卿扬州的富商巨贾等闲要见她一面也不可得。韦小宝问这一句于她自是极大的羞辱。
慕天颜低声道:“韦大人爱听小曲几时咱们找个会唱的来好好听一听。”韦小宝道:“连‘十八摸’也不会唱这老婊子也差劲得很了。几时我请你去鸣玉坊丽春院去那边的婊子会唱的小调多得很。”此言一出口立觉不妥心想:“丽春院是无论如何不能请他去的。好在扬州妓院子甚多九大名院、九小名院随便那一家都好玩。”举起酒杯笑道:“喝酒喝酒。”
众文官听他出语粗俗都有些尴尬借着喝酒人人都装作没听见。一干武将却脸有欢容均觉和钦差大人颇为志同道合。
便在此时只见一名差役低着头走出花棚韦小宝见了他的背影心中一动:“这人的背影好熟那是谁啊?”但后来这差役没再进来过得片刻也就淡忘了。
又喝得几杯酒韦小宝只觉跟这些文官应酬索然无味既不做戏又不开赌实在无聊之极心里只是在唱那“十八摸”:“一呀摸二呀摸摸到姐姐的头边……”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说道:“兄弟酒已够了告辞。”向巡抚、布政司、按察司等几位大员拱拱手便走了出去。众官齐出花棚送他上了大轿。
韦小宝回到行辕吩咐亲兵说要休息不论什么客来一概挡驾不见入房换上了一套破烂衣衫。那是数日前要双儿去市上买来的一套旧衣买来后扯破数处在地下践踏一过又倒上许多灯油早已弄得污秽油腻不堪。帽子鞋袜连结辫子的头绳也都换了破旧的劣货。从炭炉里抓了一把炉灰用水调开了在脸上、手上乱涂一起在镜子里一照果然回复了当年丽春院里当小厮的模样。
双儿服侍他更换衣衫笑道:“相公戏文里钦差大臣包龙图改扮私访就是这个样子吗?”韦小宝道:“差不多了不过包龙图生来是黑炭脸不用再搽黑灰。”双儿道:“我跟你去好不好?你独个儿的要是遇上了什么事没个帮手。”韦小宝笑道:“我去的那地方美貌的小妞儿是去不得的。”说着便唱了起来:“一呀摸二呀摸摸到我好双儿的脸蛋边……”伸手去摸她脸。双儿红着脸嘻嘻一笑避了开去。
韦小宝将一大叠银票塞在怀里又拿了一包碎银子捉住双儿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从后门溜了出去。守卫后门的亲兵喝问:“干什么的?”韦小宝道:“我是何家奶妈的儿子的表哥的妹夫你管得着吗?”那亲兵一怔心中还没算清这亲戚关系韦小宝早已出门。
扬州的大街小巷他无不烂熟几乎闭了眼睛也不会走错不多时便来到瘦西湖畔的鸣玉坊隐隐只听得各处门户中传出箫鼓丝竹夹着猜拳唱曲、呼幺喝六。这些声音一入耳当真比钧天仙乐还好听十倍心中说不出的舒服受用。走到丽春院外但见门庭依旧跟当年离去时并无分别。他悄悄走到院侧推开边门溜了进去。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母亲房外一张之下见房里无人知道母亲是在陪客心道:“辣块妈妈不知是哪个瘟生这当儿在嫖我妈妈做我的干爹。”走进房中见床上被褥还是从前那套只是已破旧得多心想:“妈妈的生意不大好我干爹不多。”侧过头来见自己那张小床还是摆在一旁床前放着自己的一对旧鞋床上被褥倒浆洗得干干净净。走过去坐在床上见自己的一件青布长衫摺好了放在床角心头微有歉意:“妈是在等我回来。***老子在北京快活没差人送钱给妈实在记心不好。”横卧在床等母亲回来。
妓院中规矩嫖客留宿另有铺陈精洁的大房。众妓女自住的小房却颇为简陋。年青貌美的红妓住房较佳象韦小宝之母韦春芳年纪已经不小生意冷落老鸨待她自然也马虎得很所住的是一间薄板房。
韦小宝躺了一会忽听得隔房有人厉声喝骂正是老鸨的声音:“老娘白花花的银子买了你来你推三阻四总是不肯接客哼买了你来当观世音菩萨在院子里供着好看么?打给我狠狠的打!”跟着鞭子着肉声、呼痛声、哭叫声、喝骂声响成一片。
这种声音韦小宝从小就听惯了知道是老鸨买来了年轻姑娘逼迫她接客打一顿鞭子实是稀松平常。小姑娘倘若一定不肯什么针刺指甲、铁烙皮肉种种酷刑都会逐一使了出来。这种声音在妓院中必不可免他阕别已久这时又再听到倒有些重温旧梦之感也不觉得那小姑娘有什么可怜。
那小姑娘哭叫:“你打死我好了我死也不接客一头撞死给你看!”老鸨吩咐龟奴狠打。又打了二三十鞭小姑娘仍哭叫不屈。龟奴道:“今天不能打了明天再说罢。”老鸨道:“拖这小贱货出去。”龟奴将小姑娘扶了出去一会儿又回进房来。老鸨道:“这贱货用硬的不行咱们用软的给她喝迷春酒。”龟奴道:“她就是不肯喝酒。”老鸨道:“蠢才!把迷春酒混在肉里不就成了。”龟奴道:“是是。七姐真有你的。”
韦小宝凑眼到板壁缝去张望见老鸨打开柜子取出一瓶酒来倒了一杯递给龟奴。只听她说道:“叫了春芳陪酒的那两个公子身边钱钞着实不少。他们说在院子里借宿等朋友。这种年轻雏儿不会看中春芳的待会我去跟他们说要他们梳笼这贱货运气好的话赚他三四百两银子也不希奇。”龟奴笑道:“恭喜七姐招财进宝我也好托你的福还一笔赌债。”老鸨骂道:“路倒尸的贱胚辛辛苦苦赚来几两银子都去送在三十二张骨牌里。这件事办得不好小心我割了你的乌龟尾巴。”
韦小宝知道“迷春酒”是一种药酒喝了之后就人事不知各处妓院中用来迷倒不肯接客的雏妓从前听着只觉十分神奇此时却知不过是在酒中混了些蒙*汗*药可说寻常得紧心想:“今日我的干爹是两个少年公子?是什么家伙倒要去瞧瞧。”
他悄悄溜到接待富商豪客的“甘露厅”外站在向来站惯了的那个圆石墩上凑眼向内张望。以往每逢有豪客到来他必定站在这圆石墩窥探此处窗缝特大向厅内望去一目瞭然客人侧坐却见不到窗外的人影。他过去已窥探了不知几百次从来没碰过钉子。
只见厅内红烛高烧母亲脂粉满脸穿着粉河谛衫头上戴了一朵红花正在陪笑给两个客人斟酒。韦小宝细细瞧着母亲心想:“原来妈这么老了这门生意做不长啦也只有这两个瞎了眼的瘟生才会叫她来陪酒。妈的小调唱得又不好听倘若是我来逛院子倘若她不是我妈倒贴我一千两银子也不会叫她。”只听他母亲笑道:“两位公子爷喝了这杯我来唱个‘相思五更调’给两位下酒。”
韦小宝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妈的小调唱来唱去只是这几只不是‘相思五更调’就是‘一根紫竹直苗苗’再不然就是‘一把扇子七寸长一人扇风二人凉’总不肯多学几只。她做婊子也不用心。”转念一想险些笑了出来:“我学武功也不肯用心原来我的懒性儿倒是妈那里传下来的。”
忽听得一个娇嫩的声音说道:“不用了!”这三字一入耳韦小宝全身登时一震险些从石墩上滑了下来慢慢斜眼过去只见一只纤纤玉手挡住了酒杯从那只纤手顺着衣袖瞧上去见到一张俏丽脸庞的侧面却不是阿珂是谁?韦小宝心中大跳惊喜之心难以抑制:“阿珂怎么到了扬州?为什么到丽春院来叫我妈陪酒?她女扮男装来到这里不叫别人单叫我妈定是冲着我来了。原来她终究还有良心记得我是跟她拜了天地的老公。啊哈妙极妙之极矣!你我夫妻团圆今日洞房花烛我将你双手抱在怀里……”
突然听得一个男子声音说道:“吴贤弟暂且不喝待得那几位蒙古朋友到来……”韦小宝耳中嗡的一声立知大事不妙眼前天旋地转一时目不见物闭目定得一定神睁眼看去坐在阿珂身侧的那个少年公子却不是台湾的二公子郑克爽是谁?
韦小宝的母亲韦春芳笑道:“小相公既然不喝大相公就多喝一杯。”给郑克爽斟了一杯酒一屁股坐在他杯里。阿珂道:“喂你放尊重些。”韦春芳笑道:“啊哟小相公脸皮嫩看不惯这调调儿。你以后天天到这里来玩儿只怕还嫌人家不够风情呢。小相公我叫个小姑娘来陪你好不好?”阿珂忙道:“不不不要!你好好坐在一旁!”韦春芳笑道:“啊你喝醋了怪我陪大相公不陪你。”站起身来往阿珂怀中坐下去。
韦小宝只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道:“天下竟有这样的奇事我的老婆来嫖我的妈妈。”只见阿珂伸手一推韦春芳站立不定一交坐倒。韦小宝大怒心道:“小婊子你推你婆婆这般没上没下!”
韦春芳却不生气笑嘻嘻站起身来说道:“小相公就是怕丑你过来坐在我的怀里好不好?”阿珂怒道:“不好!”对郑克爽道:“我要去了!什么地方不好跟人会面为什么定要在这里?”郑克爽道:“大家约好了在这里的不见不散。我也不知原来是这等肮脏地方。喂你给我规规矩矩的坐着。”最后这句话是对韦春芳说的。
韦小宝越想越怒心道:“那日在广西柳江边上你哀求老子饶你狗命罚下重誓决不再跟我老婆说一句话今日竟然一同来嫖我妈妈。嫖我妈妈倒也罢了你跟我老婆却不知已说了几千句、几万句话。那日没割下你的舌头实是老子大大的失策。”
韦春芳打起精神伸手去搂郑克爽的头颈。郑克爽将她手臂一把推开说道:“你到外面去罢咱兄弟俩有几句话说。等我叫你再进来。”韦春芳无奈只得出厅。郑克爽低声道:“珂妹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成就大事咱们只好忍耐着点儿。”阿珂道:“那葛尔丹王子不是好人他为什么约你到这里来会面?”
韦小宝听到“葛尔丹王子”五字寻思:“这蒙古混蛋也来了好极好极他们多半是在商量造反。老子调兵遣将把他们一网打尽。”
只听郑克爽道:“这几日扬州城里盘查很紧旅店客栈中的客人只要不是熟客衙役捕快就来问个不休倘若露了行迹那就不妙了。这妓院中却没公差前来罗唣。咱们住在这里稳妥得很。我跟你倒也罢了葛尔丹王子一行人那副蒙古模样可惹眼得很。再说你这么天仙般的相貌倘若住了客店通扬州的人都要来瞧你迟早定会出事。”阿珂浅浅一笑道:“不用你油嘴滑舌的讨好。”郑克爽伸臂搂住她肩头在她嘴角边轻轻一吻笑道:“我怎么油嘴滑舌了?要是天仙有你这么美貌什么吕纯阳、铁拐李也不肯下凡了每个神仙都留在天上目不转睛的瞧着我的小宝贝儿。”阿珂嗤的一笑低下头去。
韦小宝怒火冲天不可抑制伸手一摸匕便要冲进去火并一场随即转念:“这小子武功比我强阿珂又帮着他。我一冲进去奸夫淫妇定要谋杀亲夫。天下什么事都好做就是武大郎做不得。”当下强忍怒火对他二人的亲热之态只好闭目不看。
只听阿珂道:“哥哥到底……”这“哥哥”两字一叫韦小宝更是酸气满腹心道:“***好不要脸连‘哥哥’也叫起来了。”她下面几句说话就没听入耳中。只听郑克爽道:“他在明里咱们在暗里。葛尔丹手下的武士着实厉害包在我身上这一次非在他身上刺几个透明窟窿不可。”阿珂道:“这家伙实在欺人太甚此仇不报我这一生总是不会快活。你知道我本来是不肯认爹爹的只因他答应为我报仇派了八名武功好手陪我来一同行事我才认了他。”韦小宝心道:“是谁得罪了你?你要报仇跟你老公说好了没什么办不到的事又何必认了吴三桂这大汉奸做爹爹。”
郑克爽道:“要刺死他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各处官兵戒备严密得手之后要全身而退就不大容易。咱们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下手。”阿珂道:“爹爹答应我派人来杀了这人也不是全为了我。他要起兵攻打清廷这人是个大大的阻碍。他吩咐我千万别跟妈说我就料到他另有私心。”郑克爽道:“你跟你妈说了没有?”阿珂摇摇头说道:“没有。这种事情越隐秘越好说不定妈要出言阻止我如不听她的话那也不好还不如不说。”韦小宝心想:“她要行刺什么人?这人为什么是吴三桂起兵的阻碍?”
只听郑克爽道:“这几日我察看他出入的情形防护着实周密要走近他身前就为难得很。我想来想去这家伙是好色之徒倘若有人扮作歌妓什么的便可挨近他身旁了。”韦小宝心道:“好色之徒?他说的是抚台?还是藩台?”
阿珂道:“除非是我跟师姊俩假扮不过这种女子的下贱模样我扮不来。”郑克爽道:“不如设法买通厨子在他酒里放毒药。”阿珂恨恨的道:“毒死了他我这口气不出。我要砍掉他一双手割掉他尽向我胡说八道的舌头!这小鬼我……我好恨!”
“这小鬼”三字一入耳韦小宝脑中一阵晕眩随即恍然心中不住说:“原来是要谋杀亲夫。”他虽知道阿珂一心一意的向着郑克爽可万万想不到对自己竟这般切齿痛
第三十九回 先生乐事行如栉 小子浮踪寄若萍-->>(第1/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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