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如莫易说的那样,散去一身武功,留下一条性命,在楚云的坟前结庐而居,直到永远。
连小开的人生规划,听来有点寂寞。
一走神间,连小开防不住有一只怨灵被屋内最强的一人所伤。
剩余的五只暴涨,在连小开几乎本能地策控下,即刻结集归位,将那人围攻至死。
用怨灵隔空杀人的感觉,如同光脚踩在棉花之上。
他很享受。
这种享受,甚至令他有些沉迷。如果说,除了楚云和莫易之外,他的人生所有的支撑点,逐渐变成了杀人本身。他开始迷恋这种挑战、赢、赢、挑战的节奏。
一条白绫飞扑而来。
黑漆大门不知道何时已经敞开,血腥的味道旋绕在空气之中。
连小开倏忽收回怨灵。已经不需要了。
那攻向本尊的白绫,显然来自于一个不高明的人手中。
连小开连剑也懒得出,伸手直接抓住那白绫的末端,一阵汹涌的内力传去,门内便是女子的一声惨呼。
踏进去。
对那二八年华,手持白绫的濒死女子的尸体,视若无睹。
女人,照杀。管她是谁,为谁。
对一地各种各样的尸体,视若无睹。
被杀的是狗熊。狗熊有什么可在意的。
连小开的目光里,只有刀。
他所要找的刀。
平无奇醒来的时候,现自己躺在一个既无软床也无棉被的地方。
“哎,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他试着动了动脚趾,又动了动手指。“毒解了?”
“废话。”河岸边一堆篝火,篝火旁坐着一个宽肩细腰的背影。
平无奇想也不想,抛去一个飞吻。
那背影转过来些许,露出线条秀挺的侧脸。“你知道是我?”
“我听到你说话了。你说我帅。”
“你听错了。”
“怎可能。能够应征入天骄馆做鸭子的男人,肯定长得过得去。”
“哼。”
“对了,你不是要杀我么,却为什么救我?”
“因为我不能让别人杀你。你的命是我的。”
“不止我的命,我的人,我的心,都是你的!”
“无聊!”
“玉刃小姐……”平无奇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去到沈玉刃的身后,轻轻触上了她的秀。
“滚远点!”沈玉刃娇嗔着甩开他的手。
平无奇不以为恼,挨着沈玉刃坐了下来。“你在看什么书?……啊,是舵中书!你从桌上拿的?”
“是啊,看看你们怎么写我家还有我大哥。”沈玉刃看得津津有味。
“寥星微那小子……太过分了。”平无奇想起了之前的糗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随手捡起沈玉刃没在看的一本翻来翻去做掩饰。“哎呀,怎么被撕了几页?”
“我撕的。你们诋毁我大哥。”沈玉刃面有恼色。
平无奇赶紧岔开话题。“对了,你怎知道我在那里?又怎会恰好救了我?”
“因为我在跟踪你。”
平无奇倒是一惊。
沈玉刃转过来,认真地看着平无奇。“我是来劝告你一件事情的。”
“哦?”
“不要同连小开混在一起了。”沈玉刃幽幽一叹。“必会惹来灾祸。”
“为什么?我同小开是结拜兄弟啊……再说,之前,你不是也同他还有楚云在一齐……”平无奇忽然住嘴。他忽然想起来,杀楚云的人,正是沈玉刃的二哥。
“不是这样的。其中有很多你根本无法想,也不能猜的隐情,大隐情……”沈玉刃困惑地摇摇头。“及早抽身罢,连小开是要成魔的,你跟他在一起,绝没什么好结果。”
“我听不懂哎。”平无奇挠挠头皮。
“你不需要听懂,只要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沈玉刃狠,抬高声音。
“我只会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沈玉刃意料不到平无奇竟也会有这样冷硬骄傲的答话,一时愣在那里,无言以对。
“不过,我却知道了一件事。”刹那间,平无奇嬉皮笑脸的招牌表情又回到面上。
“什么事?”
“你在关心我。”平无奇一伸手,揽住了沈玉刃的香肩。
沈玉刃正要挣扎,平无奇已经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嘴唇。
连小开走进了那华宅。
堂上高高悬着一把刀,它看起来大得不像一把真的刀,刀鞘也华丽到似乎是一种掩盖和妆饰。
连小开却毫不犹豫地向那刀走过去。
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刀的心跳声。
离开旧主,即将弃暗投明、依附强有力的新主人的,心跳声。
连小开走到刀的下面。
那刀悬得如此,高不可攀。
刹那间,那悬刀的金线却断裂了开来――
连小开连尾指也没有动过一下。
那刀便,落入了他早已经张开的手中。
落在手中,不过普通的大小,华丽的刀鞘,也似乎变得平实。
连小开魔由心生,似乎冥冥中受到指引一般,挽起了自己的衣袖,挥手在自己臂上斩出一条长痕。
那刀饮血之后,又是一变――一切光华都收了。
看起来,跟他从前那把破铜烂铁的刀毫无二致。
然而,连小开却将这把刀贴在了胸口。
心跳,连着心跳。
刀,本是用来杀人,而非悬挂于堂上的。
祭刀,本是要用血,而非瓜果供品的。
断魂。
左手刀,右手剑。
连小开走了出去。
天色入夜,却还有微光流动。
马儿昂,带着他奔向城外,奔向一夜的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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