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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快乐和悲伤都跟对方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是那样,他宁可像现在这样,两条直线相会之后再奔往不同的方向,起码还会有交会的瞬间。

    可是不够……丰毅攥紧了拳头,这还远远不够。他想要和徐北乔在一起,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徐北乔,徐北乔在的地方也就是他的家。他要两条线变成一条线,每一个点都是两个人的交集,奔向同一个方向……丰毅咬咬牙,如果徐北乔坚持自己的方向,那就让他来改变好了。调整自己,改变初衷,一点点的,跟徐北乔在一起……

    是的。丰毅深深呼吸,就像父亲说的,清楚自己要达到什么目的,取得什么效果,然后一步步图谋……

    冬天的夜里静悄悄的,徐北乔躺在床上,用心地为丰毅留出了大半个床的位置,心里不是不难过,看着丰毅失落的模样不是不心疼,但只要这些还都藏在自己心里,就会觉得还是安全的。很多事情,一时不查越了界,就要承受越界的后果,但只要走得还不算远,就总能找到回头的路。徐北乔闭上眼睛,心说,我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家中气氛古怪得很,日子长了,也分不清是谁的错。事情是丰毅那边搞出来的,荣玉玲自然也不会管,丰亦鑫绷着脸先回房休息,丰琪陪着母亲说话。

    “那个朱浩,你定下来没有?”荣玉玲穿着薄薄的睡衣,歪在起居室的沙发上。

    丰琪对此不感兴趣,“合不合适,再等两年就知道了。”

    “再等两年?你就要30了知不知道?”荣玉玲瞪了她一眼,“还挑?”说着,叹了口气,“像你大哥这样,挑个自己可心的,结果还不是吵吵闹闹?就因为是爱的,所以矛盾才会这么多、这么激烈,分分合合地折腾,要是不爱,反倒能客客气气过一辈子。”

    “就像你和爹地一样?”丰琪说。

    “是!怎样?不那么爱,心里才不会计较、受伤,要是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像咱们这样的大家,爱也好,恨也好,讲究个适度。多了少了都是麻烦。你大哥把人家北乔娶回来,北乔受了你爹地给的多少委屈,给你大哥挡刀子眼睛都不眨,结果呢?”荣玉玲脸上是对徐北乔的怜悯,但就算这怜悯也只是旁观者的感叹,“还不是小情人找上门?痛的、伤的都是他自己的心?也是你大哥没手段,一个戏子都敢上门,还不是他平时管教不够?”

    “妈咪啊!能不能不说大哥的事情?他现在也很烦!”丰琪嗔怪。

    “烦?他烦的事情在后头呢!徐北乔表面温顺,内里刚烈,又是个与事业有成就的男人,眼下这个坎儿能不能过去还两说。”荣玉玲看向丰琪,“越是爱,就越是难以原谅。”

    丰琪沉默不语。荣玉玲又说,“估计你大哥放在百货上的心思没多少了。你要是个有志气的,就趁机到丰氏百货帮帮忙,要不然,叫朱浩回来也行……”

    “妈咪!你怎么跟趁机篡权夺位似的!”

    荣玉玲细细的眉毛一挑,“丰家是大,但还不足够大!保得了你们姐弟的一生一世,不见得能保我孙孙的,只有你们争气,才能荫蔽妻子,知道吗?”

    荣玉玲说着,丰琪的注意力却不在这里,“好了好了,别说这个。妈咪,徐北乔给大哥挡刀,真的很凶险吗?”

    “哎呀!当时阿黎拦着不让我们去!说刀刺伤了肺,他张口就吐血,想想就瘆人……”

    母女说了半晌,终究是夜深了。丰琪从荣玉玲房中出来,回到阁楼,趴在窗子往外看,忽然觉得有些事情是自己没有看清。也许徐北乔的确是大哥的真命天子也说不定,也许那么耀眼的费明,终究会舍弃大哥飞向更加耀眼的地方去。想着,丰琪垂下眼帘,忽然发现黑暗的花园里有一个人,那人仰头望天,两人的视线对个正着。

    看着丰琪走过来,又看见她手中的空杯,丰毅笑了,“果然是亲妹妹。”

    丰琪坐到丰毅旁边,将空杯递过去,丰毅倒好了红酒又递回来,“你可真会享受,夜半花园饮酒?”

    丰毅失笑,“不是享受,只为解忧。”

    丰琪看了看他,“爹地的手劲真大。”

    “说明父亲身体健康。”丰毅有意冲丰琪展示了一下被打的侧脸,“再说,这次父亲打我,我倒更加痛快。以前北乔也挨过打,现在我能感同身受了。”

    丰琪的笑容里带着嘲弄,“就那么爱?”

    丰毅叹了口气,“是啊,忽然间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那么爱了。”

    “你们……还好?”

    丰毅沉吟着,说,“不好。真的不好。我宁愿他揍我一顿,或者大吵大闹。可他表现出来的只有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

    丰琪想想,点头,“是啊,若是用感情衡量,你还有些机会。若是用理性考量,离开你就是最优的选择。”

    丰毅神色一黯,低头喝了口酒。

    “只要你想,方法有很多。”丰琪眨眨眼睛,“把徐北乔的合同骗出来毁掉,死无对证;或者……”

    “我不想。”丰毅说,“我盼望他能自己留下来,心甘情愿地跟我在一起,没有半点委屈。”

    丰琪叹气,“好吧!那你只有3个月的时间。3个月,你能让他爱上你?”

    丰毅深深呼吸,“幸运的是,他已经爱上我了,不幸的是,就因为爱我才难以原谅。”

    丰琪惊讶地看向丰毅,时才荣玉玲也这么说过。

    丰毅仰头看向自己卧室的窗子,里面亮着昏暗的光晕,示意丰琪,“你看。”

    丰琪看了,不明所以。

    丰毅微笑,“那是我的床头灯。就算是现在,北乔睡觉的时候,还是会给我留盏床头灯。GIGI,这就是家,他能给我一个家。”

    丰琪仰着头,看着那抹虚弱的灯光,由衷地说,“大哥,祝你好运。”

    兄妹俩喝了杯酒,各自回房。丰毅进门,果然看到自己床头一侧的灯还亮着,徐北乔蜷缩着身体,背对着自己一侧,好像已经睡着了。

    丰毅上前,俯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亲,转身进了浴室。徐北乔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一会儿,见浴室灯灭,徐北乔又闭上眼睛。只觉得身后的床塌陷下去,丰毅上来,关掉灯。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听丰毅长长叹气,侧身过来搂住自己,轻轻地往怀里带。直到徐北乔整个人都被丰毅搂住,鼻息侵扰着徐北乔的后颈,闻着属于他的气息,丰毅整个人都觉得放松了。

    很快,房间中再无动静。只有徐北乔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苦无睡意。

    第二天,张婶红着眼睛做早餐,徐北乔黑着眼圈吃早餐。丰亦鑫和丰黎没有出现,荣玉玲和丰琪倒是陪着丰毅和徐北乔吃。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张婶在唉声叹气。丰琪受不了地抱怨,“这又不是生离死别,过一阵子,大哥和徐先生还会回来的。”

    徐北乔飞快地瞥了丰琪一眼,丰毅则小声说,“借你吉言。”

    可张婶还是难过,带大了三位少爷和小姐,但这位徐少爷就是比那三个都可人疼。“徐少爷,您的书啊画啊那么多,还是别搬了!大少爷的公寓我去看过,实在很小,哪有你工作的地方大?”

    徐北乔一笑,“张婶,我在外面租了工作间,也很宽敞。”

    “那也没有家里好!”张婶很执拗,“我还能给乖仔煲汤啊!喝茶吃水果点心也方便啊!”

    徐北乔苦笑着垂头,荣玉玲斜睨着张婶,“他们有他们的主意,你就别唠叨了。”

    张婶只能无限遗憾地看着丰毅和徐北乔吃过早餐,带着简单的衣物上了车。剩下的东西,家中的司机会带人随后搬去。

    丰毅和徐北乔走了不久,丰亦鑫才出了房间,坐在客厅,看着人一摞一摞地将徐北乔的书和画搬出去。张婶跟在后面帮忙,也拎了一摞画纸,边走边指挥,一不小心,在门口绊了一跤。帮佣连忙跑来搀扶,丰琪也叫着小心,张婶倒是没事,却看着地上散乱的画发愣。

    丰琪一看,也愣住了,一地都是丰毅的画像。微笑的、皱眉的、凝神的、睡着的,有靠在窗边看文件时的不自觉,也有发现了画画的人的注视而狭蹙看过来的,甚至有一张放大的脸带着的上身,眼神中极具进攻性。

    这都是徐北乔的画,这也都是丰毅在徐北乔面前展现出来的温柔和多变。徐北乔用线条和爱意再现,也能感受到被画的丰毅对他的信赖和宠溺。

    正看着,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一张画像,丰琪抬头,“爹地……”

    “赶快收拾了!”丰亦鑫吩咐之后转身就走,下人们立即动手。张婶看着一张张画被整齐地码在一起,也忘了腿还有些疼,悄悄告诉送东西的人,“这一摞画要千万小心,直接交给大少爷,记住了?”

    人们七手八脚将徐北乔和丰毅的东西搬走,丰家又恢复了清静。丰琪敲了敲书房的门,推门进去,见丰亦鑫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那幅画。

    丰毅坐在工作室的窗前,手里拿着一摞纸,没在阅读,脸却转过来冲人笑。微风将身后的窗帘和他头上的额发轻轻吹起,丰毅眼里是满足的笑意。

    “爹地……”丰琪靠过去,跟丰亦鑫一起看这幅画。虽然线条简单,但已经把丰毅的神采和感受表现得十足。

    丰亦鑫手指点点画,“从15岁以后,他在我面前就没有过这个样子了。”

    丰琪搂着丰亦鑫的脖子,“爹地,大哥的内心其实很丰富,就是不太会表达。”

    “哼!是不屑于对我表达吧!”

    “您是爹地啊!爹地跟儿子之间不就是这样?阿黎不一样,是因为他是最小的。但是大哥……”丰琪叹了一口气,“大哥真的是不容易。”

    丰亦鑫拍拍丰琪的背,“你就没想过让我把整个丰家交给阿黎?”

    丰琪笑道,“我是没这个野心了。就算阿黎有,也要看他拿不拿得起啊。丰家家业这么大,两个儿子都嫌少呢!再说,哥哥和弟弟不是都一样,谁也亏不了我!”

    丰亦鑫被气笑了,“你还是不吃亏!”

    父女两人沉默一阵,丰琪问,“爹地,你觉得徐北乔怎么样?”

    丰亦鑫哼了一声,“丰毅都那么大了,还想让我管什么?我管也没人听!”

    丰琪“扑哧”一声笑,“爹地啊,您就是不承认。其实,您还是最疼大哥的,是不是?”

    这个时候,丰毅和徐北乔已经站在了最初的那套公寓里。三房两卫,在这个地段已经是豪宅了。这是丰毅自己的私产,也是两人最初开始的地方。

    徐北乔和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一样,在客卧,将为数不多的衣服一件件挂在衣柜,尽量将自己的东西消化在这一间房里,希望别的地方不再有自己的痕迹,不过是一段必须要经历的陌生旅程而已,从开始就看得到结束。

    坐在床边,徐北乔心想,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希望自己的心在不久之后也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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