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十几年的名字,林阡,已经深刻在血液里的事实,他转头,去追寻,灯火阑珊处,只留下两个醉汉的身影,他想追,却移动不了脚步,林阡,是稍纵即逝的吧……
川宇愣在原处,林阡,说的是谁?
人海里,那个名字,还是扣着自己的心弦,以至于吵嚷的街头,他立刻听见那两个人后来的对话——
“唉,林胜南,真是幸运啊,本来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奸细,结果呢,当了林阡!”
“有什么办法?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的!不过话说回来啊,这个林阡,比过去那个优秀些啊!”
川宇一怔,不自觉地上前去。
“过去那个,刀法没有现在的纯熟,虽然也还不错,可是毕竟没有他磨练得多,城府怕也没有他深!天骄的眼光不会错,我听说,天骄在人前人后都夸赞林胜南,说他日后定然会引领短刀谷走得很好。”
“天骄都这么说了,那就对了!难怪以前林楚江把儿子藏起来,原来是担心儿子没有资格和天骄争锋,那么现在这个,是不是可以……”
“难说啊,等他进短刀谷之后,再看!反正,天骄是更看重这一个,当然要牺牲前一个!”
突然明白了这一切,虽然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说出口的。牺牲前一个……是,牺牲,当时,又是谁逼着自己,把手从画卷上移开,去握刀剑,当时,又是谁让自己抛开一切,为了江湖,去金国摸打滚爬?当时,自己什么都不懂,只希望能够坚持自己的理想,等到理想刚刚转移到抗金之上,突然他们,牺牲了自己对江湖的热爱!
他不知怎么回到家的,推开房门,看见玉紫烟坐在屋里候他,轻声道:“娘。”
玉紫烟欣喜地上前:“你总算回来了!川宇,你去了哪里?”
他不知怎么问她,可是,再也不能不问:“娘,饮恨刀,究竟该给谁?”
她没有现他眼神中也有无助,微笑道:“你不是已经决定,让给你哥哥了么?”
秦川宇刹那间懂了她的答案,轻声道:“让给他?所以牺牲我么?”
玉紫烟身体一震,顿时寒了心:“不,不是这样的川宇,他是没有过上好日子,他……”
“因为对他愧疚,所以所有的江湖中人都不肯寻求我的意见,把饮恨刀给他,可是,我只希望娘保持中立,不要这样想,不要再对他愧疚。”川宇说的时候,脸上有一种不符年龄的忧伤。
乌衣巷。
空中偶尔飞过几只燕。
夕阳把路点缀得微红,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秦川宇叹了口气:“朝代的变迁,实在是太大了。”
贺思远笑了笑:“堂兄觉得,今后我们国家往什么方向去?”
秦川宇抚着旧迹:“我总是有一种预感,有生之年,我会看见宋室灭亡。”
尉迟雪大惊,四处望了望:“秦大哥这句话怎么能说?”
贺思远轻轻一笑:“尉迟姐姐又何必自欺欺人?”
尉迟雪一愣,秦川宇苦笑:“南望王师又一年。”
转过身去,贺思远看着他在夕阳下轻淡的影子,这些天,她跟随他的脚步,经过的地方,只看见秦淮河的烟月、桃叶渡的舳舻、白鹭洲的溪岛,以此体验那建康的兴衰、人世的浮沉,浏览过的风景,全都无关于江湖。
“堂兄啊,你似乎一直在闲游建康城,走马观花地玩这生活……”贺思远说。
“玩这生活,你用词不是很恰当,应该叫做,游戏。”川宇笑着说。
“好,堂兄很喜欢这种生活是不是?”贺思远微笑着看向他,“建康城只剩下一个赏心亭没有玩了……”
很喜欢这种生活?
秦川宇叹了口气,轻声说:“这世上,最深刻的感情,不是喜欢,是怀念。”
贺思远、尉迟雪定是没有理解他心里的念头。
徐辕站在不远的巷弄角落,听见这句话,终于可以明白,川宇此时的孤寂,和胜南日后的顾忌,夕阳下的风有些伤人,希望,不要两败俱伤。
饮恨刀,林阡林陌之间的空白。
有些痛,谁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