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早就不是杨鞍或林阡随意支配的傀儡,他们也不是墙边草随便两边倒,腊月廿九在红袄寨还没有话语权的他们,二月中旬的这场会面全然说上了话、主导了局面!彭义斌,石硅,刘全,史泼立,就在那天全数开口驳斥杨鞍,竟将杨鞍的威严瞬间镇压、清扫……那时林阡并不代表生机,他们选择他并非依赖而是真心实意,黄掴感觉自己的策略竟好像在帮着宋方一样,后悔之际备感压力……
“此刻‘驱狼吞虎’还有意义吗?杨鞍在泰安如今的地位,尚不如彭义斌、石硅。”仆散揆也说着这个观点,“而且,即便拦着杨妙真,能制止他和林阡和解,却不能制止他麾下刘全等人已然和林阡靠拢——事实上,靠拢了也还是被咱们压着。”
“然而,和衷共济与表面合作不一样。”黄掴摇头,道,“那杨妙真是杨鞍和林阡之间心结,若她回归,必然回旋,难免既助宋军士气,又帮林阡澄清谣言。她鼓舞士气的本领也是不小,自身还有个‘天命危金’的称号。”看向岳离,希冀他能帮腔。
“那‘天命危金’纯属东方雨胡扯。”仆散揆笑而看向岳离,“驱狼吞虎已经没有意义了,太盯着杨妙真行踪不是件好事,冯张庄那次天尊就吃了亏。如今再阻杀亦是刻意,反倒帮杨鞍明白一切是误会。”
“实则,驱狼吞虎不是没有意义,而是目的已经达到。”岳离一笑,摇头,说。
“已经达到?”黄掴面露一丝愁郁,“杨鞍确把林阡的野心传扬了,但那时彭义斌等人却不信杨鞍、更还能制得住他……”
“那也是‘那时’。在那之后,杨妙真迟迟不归,杨鞍仍旧铁了心和林阡决裂,宋匪难道就不疑杨鞍为何如此坚决吗,一旦问起,必然就会说到杨鞍提起过的林阡的野心。彭义斌等人当时当地不信,反复咀嚼难道不会生疑?其余人等道听途说,难免不会以讹传讹。舆论将再度水到渠成,当彭义斌、石硅这些二三线兵将都开始不信任林阡,哪怕这时候杨鞍回归林阡了,杨鞍不是没有那么重的话语权了么?”岳离说,这是变数后的变数。这世上一切都是循环往复的,征服背叛背叛征服,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天尊见解深刻。”仆散揆点头,心服口服,“也是杨鞍给二三线兵将树立的一个不好的典范。有了第一个人,第一次,终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阿鲁答,你的驱狼吞虎,虎永远是那一个,狼却多得是。”岳离说。
“如此,杨妙真她……”黄掴听着岳离对这些天来的分析,暗暗有些服气,驱狼吞虎不是没意义,而是正在通过另一种方式,主角变成了二线兵将而已。杨妙真确实不再那么重要了。
“黄掴,只需与我做好决战准备即可。”岳离道,“杨妙真之行踪不必再管,多做一分反而令杨鞍生疑,令彭义斌等人生疑,过犹不及。驱狼吞虎已然生效,你我只要静候便是。”
黄掴点头,却在这时,听得王爷开口:“中天。”
“王爷?”岳离一愣。
“决战,按红袄寨统一的可能来打。莫作他想。”王爷郑重地说。
黄掴岳离仆散揆都是一愣。
王爷道:“无论谁为狼,林阡都为虎,狼较之虎而言,毕竟实力欠缺,故驱狼吞虎之策,只能用得一时,不可希冀久用。即便如黄掴所愿,杨鞍不归,即便如中天所愿,彭义斌等人决裂,即便红袄寨分崩离析,于林阡最坏的局面——群狼扑虎,都未必能吞得了他啊。”
岳离最先会过意来,点头;仆散揆因这些比喻忍不住笑,黄掴一脸严肃:“王爷说的是。”
“何况,林阡未必达到最坏的境地,他和杨鞍之间虽有嫌隙,但是是被你等人为制造,并没有达到不可解的地步,若无杨妙真还有其余人劝解,只要林阡愿等,终会冰释前嫌。至于彭义斌等人会否与林阡分化,从目前看离水到渠成尚早,理应战后才见分晓,可不可行犹未可知——总而言之,你等需按红袄寨统一的可能来打这场决战。”说到这里,完颜永琏魄力一笑,“先前你等处于劣势亟待逆转,如今优势早被我们占尽,还怕对付不了狼虎联合?‘和衷共济’,有何可怕?”
“如王爷所言,这场决战,即便林阡到最好的境地,也万不是我军的对手。”岳离为王爷魄力折服。
“决战自是最重要的。舆论只有在他们千疮百孔之时才最容易生根,是以,还是要先把这些二三线兵将打得千疮百孔为止!”黄掴还心心念念着打赢林阡后继续分裂。他懂,战胜时人们习惯论功行赏被诓受骗也甘,惨败时只会到处问责真心都要归罪,“战后,驱狼吞虎便是往他们伤口上撒盐。”
“黄掴,驱狼吞虎我不反对,但只需为辅,不必太看重,更切忌再三。”完颜永琏继续给他们泼冷水,“红袄寨因义气而聚、斗志亦从来不减,此番恢复统一的可能性极大。战前战后,你们对杨鞍和彭义斌等人的心愿都会落空。”
“王爷为何这般肯定?”仆散揆疑问。
“岂不见那女子今日种种表现,你都承认了她确实有盟主之威。由此可见,林阡是怎样的人物了。”王爷说,“红袄寨如今信仰,都在他一人身上。”黄掴面色因这话一滞,原来王爷着眼于大势看这么透,早不纠结于分化对手了。
“话是说的不错。”仆散揆点头,恍然,“原来王爷与她对弈,是为了试探出她的实力?”
“亏得不是你与她对弈,否则必输无疑。”完颜永琏露出一丝笑意,回看案上长生劫的图样,不经意间?不知不觉?他竟摆出了地宫里的全谱,就是刚刚黄掴他们说话的片刻功夫。
“其实,王爷当年,让了王妃吧……”仆散揆说。
一阵沉默。
平局之前,有一招他完全可以败她,却让了她,只为博她一笑罢了。想不到竟意外下出来一个长生劫。见她得意,他刚想说他是让着她的,回朝务政的事情便来了,他匆忙离开地宫,竟忘了跟她说。没说完的话,岂止这一句。
然而,让她带着这点小小的得意走,也没有遗憾吧,否则,到这世上来走过一趟,都没打平过一次她想要超越的人……
宋军的盟主当然不知,不仅她用局部所以输了,就算用全谱也还是会输。除了柳月,他还会博谁一笑。
“廿四年过去了。”他站起身来,望着这山河苍茫,苍茫中模糊着颠沛离乱。“年少时曾经憧憬的战场,如今已能够听任着自己来延伸。”年少时主动向往的情爱,而今却被迫相忘。
“廿四年过去了。也经历了太多的生老病死。”仆散揆亦叹了口气,想要劝王爷莫再停留回去吧,环顾四周却看送客的凌大杰还没回来:“送客要送这么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