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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9章 浮生三千幸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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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的父亲,在柳林三当家麾下逃兵口中,不是早就被谢清发杀死了?她明知道父亲没死偏偏却不说,难道不是从那里就注定了要对阡欺瞒?或是,那几个逃兵都是她策划里的一环?演出来的一场新戏,等在这里给他颜色,一边给林阡独一无二的线索,一边给林阡有的放矢的蒙蔽。是的,她蒙上了林阡的双眼,自那以后,林阡即使知道她是个孝女,也再没想过她会有关乎亲情的羁绊,对着谢清发费尽心力地螳螂捕蝉,最终被一个印象里早已死去的人黄雀在后。

    而这个人,燕落秋的父亲,与他林阡既非杀父,又非夺妻,何来至仇至恨?一切要从何说起?

    林阡原还一头雾水,直到再打二十回合,忽然之间柳暗花明。从何说起?从刀说起。

    又是这刀谱——

    万云斗法。

    这么快,谢清发的师父便到了吗。

    

    “这两年谢清发隔三差五地闭关修炼,一切事务都是全权交托给赵西风。”“谢夫人是谢清发两年前强抢来的压寨夫人。”“两年前抢的,难怪这两年总要闭关!可以理解,不然对腰不好啊……”

    谢清发开始闭关的时间点,和燕落秋被强掳、燕父被关押是一样的,还用再去质疑?谢清发是在鏖战时从燕父手上看到了一招旷世刀法,意识到燕父怀揣一本足以令他傲视天下的武功秘籍,于是两年来他将燕父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十八层地狱、逼着燕父教他基础教他心法教他全部二十五招。为了速成,谢清发放弃了对帮中事务的亲手管控,才被人误以为他是被燕落秋红颜祸水。

    但是这个逻辑,为什么又说不通?因为林阡此刻面对的燕父,对万云斗法融会贯通,是个“知其然,知其所以然”的高手,林阡无法诱骗、无法干扰、更因自身心乱而无法以《神游》克他。既然如此,两年前的谢清发是怎样打败了他?

    林阡和燕父交锋到七十五刀,隐约又得到了答案:尽管林阡故技重施、引诱燕父跳过尾招,燕父的刀却四平八稳、中规中矩,始终不曾有跳招迹象,愈发证明了燕父是万云斗法的创立者、深知尾招不能跳过的原则,但是燕父对这些招式的发挥明显不如偷师者谢清发那么炉火纯青,甚而至于对其中几式略显生疏——

    原来燕父不是谢清发那样的习武天才,两年前可能对部分招式还未洞彻,所以被谢清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冲这一点,谢清发不仅是个偷师者,更是个招式补足者;而这两年,燕父虽然对谢清发的修炼耳濡目染,却因为身陷囹圄而难以练习,自然不能熟能生巧。两年来,正是因为被父亲的生死牵绊,燕落秋才苦于无法向外界求援。“谢清发关着他们来要挟众人……”“若能杀死谢清发,过后他们便能释放。”燕落秋口中的“他们”,其中最重要的一个俨然就是燕父。

    然而,燕落秋和她的父亲之间不会没有交流,期间很可能买通了一二看守小卒作为内应,否则那个高手怎知道他林阡是“最好的人”?最好的人,听的时候怎觉这般讽刺,即使林阡始终拒绝着她的爱意,却对她绝对互信到押上了整个盟军,而她,却不能告诉他,如果要趁谢清发不在时救海逐浪,完全可以教内应从内打开狱门,没必要冒着和盟军隔绝的风险,她明知道,包括海逐浪在内的整个盟军是他林阡要终生守护……

    这一战,燕父操控着对于林阡来说完美无缺的万云斗法、只需要坚持打完每个循环就注定无懈可击,而他的内力、速度等各个方面,也完全能匹敌这个才被谢清发消耗过、又要严防着水阵偷袭的林阡,加之早在林阡迎战时他便抢到了最佳地形,因此从对打的第一刻就招招式式占尽上风。

    好在林阡善于抓紧战机,甫一发现他有生疏的招式立即顺势而上,精准地剔出破绽一击即中,左刀“醉和金甲舞”右刀“雷鼓动山川”强行将局面从被动扭转了主动。闪转腾挪了七八来回,燕父和他较量刀法之际一直也在抢占地势,却由于刚出狱招式难以施展熟稔而慢慢地落后于他。真荒谬,燕父是沙溪清口中所说遭到谢清发毒打折磨最多的人,林阡要破这一局居然还得感谢谢清发……

    当林阡渐入佳境,总算可以站稳在上方将燕父压制,也终于有机会来继续思考,这位姓燕的宗主和魔门到底有何渊源?只是才想了两三招的功夫,便看燕父眼中凶光一闪,如狼豹般身形骤变,竟似调用了全部心力悉数灌注于刀,执念加持,先前的任何生疏竟都一扫而空,甚而至于,哪有生疏,分明打得比谢清发还要出神入化,哪怕每一招拆开看都精湛太多,难道他先前只是藏拙?林阡意想不到他竟猛然跃升,险些不能适应突变,胜券在握又被他扳平了回去——

    若然连招式都不生疏,燕父根本比谢清发还难攻克,林阡状态也完全不如适才在土阵,敌我此消彼长……值此幽暗昏惑之际,又听“哗”的一声,遽然有一道巨浪从阡身后冲起,直接化为锋芒朝他背脊猛刺,攻势凌厉,与燕父之刀前后夹击。林阡别无他法,只能破釜沉舟,想着极速摒弃杂念沉淀身心,将“上善若酒”“万寓于零”乃至“神游”都尝试于一刀之内同时挥斥而出。身侧始终环绕的水阵,响彻心魂,经久不衰,不如不当噪音,就当助阵的战曲也罢!即使最终会被残破的几缕水锋割伤,只求这一刀落下,周游水龙能全部降伏,劲敌也能够战败铩羽!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林阡放手一搏之际,数丈外忽而飘出一曲悲歌,如泣如诉,越临越近,插入战局直接干扰了他与饮恨刀的交流。生死一线,宛如有三重战力齐向林阡推挤,逼着他不得不放弃攻防、铤而走险匆促避闪到另一钢丝索上。

    危险,才刚开始而已。当是时燕父手中刀和深渊水阵一同乘胜追击,林阡刚要反手格挡却顷刻又被箫声压制,三敌并行哪个不是致命一击!?箫声,那带着异族风情的箫声,曾在墨香居里也险些扰乱阡的心神,但当时有燕落秋给他弹奏《驱邪》……箫声的主人,分明就是那个比她丈夫更通音律的业炎夫人。所以,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燕落秋你到底骗了我多少?!

    他若不是思绪超前临时换破铜烂铁,怕是早被刀、箫、水一同淹没渣都不剩。但正因听到了业炎的箫声,才恍然原来业炎和燕落秋早就认得?教他不得不重新审视,从古刹到墨香居的那一路,以至于那个旋渊阵,都不一定是真心话了……

    “小何,你来了。”燕父对着剑阵的方向笑,所以那个人未到箫先至的业炎是从狱外进入?狱门不是只有带玉者一人能从外开?不是这样的,那么救逐浪无论如何也可以趁虚而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里的一切还不是你燕落秋说了算?!

    “平生,我老慕也在,弹琴给你压轴。”红莲老人的声音响起。

    “哈哈哈哈,保险起见,还是小何一人来吧,你有医术,先救我秋儿。”燕平生得见帮手,心情自然大好。

    林阡心底雪亮,何业炎,苗族箫曲,何慧如;慕红莲,死魂引,慕三。

    星火湾之战,邪后曾对他说,“我在刚刚你们的战场,看见地上有些石头的摆法奇异,像极了我魔门之中的水阵”,以石垒阵,类似诸葛其谁的手笔。

    揽月公子那些风雅之士……诸葛其谁手下不就养着一大帮文人雅士,有事没事就给他林阡歌功颂德?

    不仅地名,人物都一个个地对上了。林阡恍惚间只觉得自己走到了镜像里,却不得不被后续杀招激回思绪,机械性地手持破铜烂铁与燕平生又在钢丝索纠缠了十个回合,却不可辨驳的一直是他在后退而燕平生在进击,刀战二人两个身影一直沉降,万千罡风全然在林阡脸上疾驰。

    燕平生、慕红莲、何业炎……和魔门什么渊源?至仇至恨,说的是什么,真相俨然呼之欲出——

    “这应就是新一任的魔王,完全继承了那个叛逆的衣钵。”“我见过,他确实有那叛逆之物!”

    于渊声而言,举世皆敌,皆手下败将,于他林阡而言,举世皆敌,皆叛军祸患,他是真没想过,开禧北伐到这关头,居然还有魔门给他在两代以外后院起火。不,好像他们觉得他才是叛军,此刻将他围得水泄不通、四境火光亮彻。

    水落石出,谜底果然在自己身上,是自己这个新任的魔王身份,是自己手中的这把破铜烂铁,所以那天红莲和业炎被一刀就被吓个半死跑得只剩一溜烟。

    “七年来魔门无一不在怀念魔神殿下从前的统治。”“世上不会有谁能及上魔神殿下了……”黔西魔门万人称颂的魔神殿下,居然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叛逆。“破铜烂铁是魔王的令箭。谁能握住它,谁就能统领魔门。”现在这神器竟被称为叛逆之物。

    林阡永远都记得,魔门六枭千军万马,说起魔神就心驰神往、看到破铜烂铁的朝圣模样。未想在这河东吕梁,颠覆了这许多铁板钉钉的印象。意思是说,黔西魔门,是魔神从这帮人手里抢夺的吗,如果没记错,魔门有祖训“魔王之选,是魔王世袭”,魔神本身没有身世不正的说法,这个燕平生既然认定自己是正统,那么他是魔神的……兄长?!

    难怪,魔城里有无数的白骨堆积、骷髅飘逝、机关陷阱星罗棋布,原来全是昔年战祸残留。原先林阡只知魔门是个破落魔门,四大神兽只剩青龙,六枭水平参差不齐,误以为那是拜魔神猝死所赐,其实不然,魔神虽给了魔门带来一段时日的繁荣安宁,但得到那位置却经过了无比艰辛的血雨腥风。

    如果是真,那燕平生便是夺位之耻,失路之恨,从黔西流离到河东,残军败将,不得归家,当然是平生至仇至很,而父债子偿,师债徒偿,天经地义,虽然林阡从没见到过魔神殿下一面,但既然接过了魔门之主的位置,便不得不肩挑魔门的荣辱兴亡,承接魔神遗留下的所有担子和摊子。

    好笑的是,这帮人一边不认可被魔神攥在手里大杀四方的破铜烂铁,一边却畏惧着这把确实可以召唤魔门全体战将的世袭神器:“宗主,小心他手中刀!”“宗主,咱们是要以此为始、杀回黔西去吗!?”

    “不必杀回,我带你们回,不过,要先以我手中刀教你们知道,何谓叛逆!”林阡朗声大笑,慨然宣战,激得慕红莲当即将琴取出、坐地便弹,燕平生亦被击中心头,恼羞成怒,一时之间也打得更加激猛,不知是熟能生巧还是恰好顿悟,此刻燕平生的万云斗法速度、力量、熟练度都融合到了极致,二十五刀随心所欲任意搭配,招式之浑厚远胜谢清发。

    反观林阡,此刻被业炎红莲所扰,借不了饮恨刀的速力和超强意境,所以只剩下破铜烂铁能施展的那很薄一本万云斗法……脚下钢索左右晃动,四面水阵来回往复,遍体鳞伤血流满面,此情此境堪称无解。

    但就在那一刻,破铜烂铁也还在他手上,支撑着他为魔神清理门户。

    他哪有那么容易向劣势低头,想到谢清发用谢家刀法给了万云斗法速度,他虽将饮恨刀法撤到二线、失去了绝佳的速力和那些超强的万象意境,却还是思忖着留下饮恨刀最初的山天之意,将之打散、注入、混匀于万云斗法之中。万云斗法?山天云三方斗法,何如!?从另一个角度,撕你燕平生刀谱!

    紧随着饮恨刀的境界提升,他的破铜烂铁也妙手偶得,招式增多,杀伤变强,只在刹那,终究可以对着燕平生攻势反压,那些包围在畔的燕平生手下,因这破铜烂铁里乍现的魔门全景,惊得全都沦为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观众。为这把威严之刀色变折服的大有人在,此时完全听不进水和刀声,只那句“何谓叛逆”在天地间回荡,魔怔一般竟想抢着回答说我们才是叛逆……

    那时林阡本已占了绝对主导,只等着燕平生力竭或再度失手,不料宁死不屈的红莲业炎夫妇护主心切,夫妻俩难得一次水乳交融,竟将林阡那些扰不了的山天意境也各个击破、逐一抗衡,护着燕平生撑过了一波又一波危机,音律更还持续攀升愈发高妙。好琴,好箫,一个激越,一个悲戚,他先前就说过,这对夫妻只差一次同仇敌忾,想不到,竟然发生在这里,罢了,到底是他毁了墨香居。

    亏得这琴箫合奏没有针对性,虽将林阡战力压到最低,却令那水阵也稍事减弱,沙溪清在吟儿的支撑下得以醒转,两个人终于有空来顾及林阡,沙凤都是招式的集大成者,很快便将形势看得真真切切:林阡用尽心力专打杀招害得燕平生体力急剧消耗,总算在近百回合如愿以偿比燕平生略胜一筹,但琴箫钳制下林阡的意境很难再有突破,再这么胶着下去不是办法。

    

    沙凤各自调匀气息,正为这处于围攻之下的林阡捏一把汗,忽又听得深渊上空一声虎啸,陡然间应声蹿出一头庞然大物,直朝着混乱战局中的林阡悍然而下,那是——

    那是一头凶猛至极的白色老虎,坚硬而凌厉的手爪对准了本就只是微弱优势的林阡猛扑,绝境?危险?到了下一刻看到下一刻的危险,才知道上一刻哪里算什么绝境!

    吟儿怎能容忍林阡被这白虎一口侵吞,一边循声盯着这猛兽,一边惜音剑已在手上攥紧,但她正要上前,面前和林阡所在便是一道水阵升腾,宽阔,湍急,激切汹涌,严严实实阻隔住了她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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