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对着吴衡一揖,淡淡道:“许子静拜见王爷。”
吴衡微微一叹,强笑道:“子静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来见过燕山卫统领西门凛西门大人,西门大人,子静乃是武道宗传人,正是名门子弟,性子是傲了些,你可不要过分为难他呀。”说罢站起身来,却是不想再打扰西门凛,毕竟这件事情他还是想避嫌的。
杨宁漠然,低头不语,西门凛却是起身相送吴衡,直到两人看到吴衡的背影消失在橘林之后,杨宁才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向西门凛望去,他早已知道师尊有一位亲弟,既是自己的师叔,又是娘亲的心腹重臣,所以心中自然有些亲近之意,可是两人四目相对,杨宁一双原本炽烈的眸子瞬间冰冷下来,纵然西门凛早已练就声色不动的本事,可是眼底的冰寒和杀意,却是瞬间刺入了杨宁的心底。
杨宁与人相处原本就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虽然西门凛极力掩饰,但是却瞒不过他的眼睛。仿佛一头冷水从头浇下,杨宁只觉得心中的一点期望火焰被寒冰冷雪彻底淹没,按照他的想法,西门凛既然是武道宗弟子,自己的师叔,在得知自己是武道宗弟子之后,理应想到自己的身份才是,在他想来,无论如何西门凛应该欢喜才是,纵然不甚高兴,也应该有些和缓之色。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西门凛不禁没有一丝喜色,竟是生出杀意。杨宁只觉心中剧痛,仰起头来,眼角已经隐隐有了水气,原来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那自己心中向往的幽冀之土,竟是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
不过杨宁的失态并未太久,几乎是瞬息之间,真气略一运转,已经将溢出的泪水蒸去,坚心忍性的心法再度起了作用,杨宁垂深深一揖,道:“见过西门大人。”这般礼数郑重却是因为西门凛毕竟是他的师叔,可是杨宁心中却已经如同千年寒冰,再没有一丝软弱的情感,身上更是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意。
西门凛目光如电,再加上一直留心杨宁的神情变化,自然将这样的改变全部看在眼里,可是他却顾不得嗟叹,这一刻他已经想明白,不论长安那个九殿下相貌和郡主又多相似,但是真正的九殿下只可能是眼前这个少年,那一刻的真情流露绝难虚假何况这少年绝非是会演戏的人。凭着武功渊源和方才的蛛丝马迹,再加上那种从骨子里面透出的桀骜孤绝,西门凛自觉今生除了火凤郡主,再未见到一人有这样的气势,纵然他心目中的主上,燕王世子罗承玉,也是少了几分锋芒锐气。
按理说见到这样的杨宁,火凤郡主的亲子,又是武道宗嫡传弟子,西门凛心中应该欢喜才对,可是不知怎么,却从心底生出无穷的杀机来,即使以他的修为,也难以抑制,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杨宁看出端倪来。
若是杨宁不过是个寻常少年,西门凛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纵然杨宁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物,西门凛也不会在意,毕竟他相信罗承玉自然有法子驾驭劣马,不论杨宁如何才华,只有他有野心,有所求,那么西门凛就可以确保将杨宁当成棋子使用。可是只是匆匆一面,西门凛便看出眼前的这个少年心中并无任何贪念,却是有着难以约束的桀骜和野性,无欲则刚,若是杨宁到了幽冀,必然会无法约束,若是这少年存心和世子作对,那么幽冀即将大乱,世子殿下苦心维系的幽冀局面即将被破坏。西门凛不会相信,这个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漠视的少年会真的将夺走郡主爱宠的世子殿下当作兄弟朋友,西门凛也不会相信,原本已经和世子殿下形同陌路的燕王会改而支持义孙,而非是血肉相连的亲生外孙。只要想到幽冀可能会生的变故,西门凛就生出杀机,若是杀了这个真正的九殿下,那么就可以保住幽冀安宁。
可是杀机甫生,西门凛却又犹豫下来,一旦杀了真正的杨宁,那么刀王杨远身边的那个冒牌货就成了真正的九殿下,想必皇室既然苦心弄了个假货,必定费尽心思,很难揭穿,到时候麻烦未必能够少多少。更何况令他忧虑的是,世子殿下似乎对这个自称许子静的少年分外器重,在知道子静可能便是自己的义弟后,却是越紧张,但是在西门凛看来,绝非是想要斩尽杀绝的意思,纵然不忌惮皇室的阴谋,西门凛也不想过分违逆罗承玉的心意。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现在动手,西门凛也没有十分把握可以杀了杨宁。
心思千回百转,西门凛已经是有了主意,淡淡一笑,上前伸手扶住杨宁手臂,笑道:“果然是好人才,就是太傲性了,怪不得我的属下都说你野性难驯,都劝本座杀你呢,你行刺我家世子那场厮杀,可是触目惊心。虽然世子殿下没有怨恨你,可是我那些属下的护卫都是切齿痛恨。这次殿下令我将你带回信都去,临行嘱咐再三,让本座好好照应你,可是那些小子却是撺掇着杀了你,生怕你哪天再动了杀心,若是给你伤了世子殿下性命,我们就是全部自尽谢罪,九泉下也无言面对郡主。不过现成自是不成了,你竟然也是武道宗弟子,武道宗虽然人才凋零,可是却也有直系旁系数脉流传,本座虽然也是门中弟子,只可惜未得真传,不过在下兄长却是真正的嫡系传人,不知道你的师尊是哪一位不定本座还认得呢?只可惜家兄未有传人,要不然像你这样的人才,本座早就招揽到燕山卫替殿下效力了。”
西门凛这番话虽然半真半假,却是说得情真意切,便是杨宁一时也听不出真假来何况杨宁心中本就有不愿承认的期望,便是西门凛露出些破绽杨宁也未必能够察觉出来。一时之间,杨宁心绪潮涌,莫非师尊真的没有向师叔说过自己的事情,想到娘亲不愿自己返回幽冀的意愿,再想到师尊的淡漠性情,眼前的师叔又是幽冀重臣,竟是有些半信半疑,虽然有些心寒娘亲的绝情,可是却又生出一丝希望来,或者幽冀仍然值得前去一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