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和殿下遇刺之事有关,难道就连事后遮掩都不会么,统领大人可别说是王上灭了口,以王上的本事,若是真想灭口,决不会弄得这般欲盖弥彰。西南郡司的明司马乃是王上亲信,就是他当真和此事有关,只怕也会等到接受了卫白的质询之后,再从容自尽,多半还会留下遗书鸣冤,绝不会这般悄无声息地死了,让你们将罪名胡乱加诸在他身上。”凌冲始终将杨宁看成罗承玉一方的人,否则一个刺杀世子殿下的刺客,怎会受到西门凛如此礼遇,纵然现在认为杨宁不会诬陷燕王,却也不能让他对于杨宁多些好感,所以几乎是句句话里藏锋,竟是没有一句示弱的言语。
在凌冲自然以为定会激怒杨宁,就是西门凛也知道杨宁的性子冷傲,万万容不得别人指斥凌辱,也存了冷眼旁观的心意,只等着看杨宁的笑话,猜测杨宁究竟如何才能折服一个敌意甚深的俊杰人物。凌冲这样的人可不同于林志恒那样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心中早已经有了自己的是非黑白,除非杨宁透漏了自己的身份,因着燕王的缘故,凌冲或者会多听进几句去。
杨宁却是没有理会凌冲的“无礼”,他虽然只有十七岁,可是自幼却是见惯了亲人的冷漠无情,就是流落在岳阳的两年,他也没有少见别人的白眼,凌冲虽然言语激烈,但是杨宁只需见到他眼中深藏的苦痛,便不会责怪他了。
杨宁微微一笑,向前走了几步,恰好赤艳的霞光映在他面容上,这一刻,他的神情说不出的淡漠冰寒。他一字一句道:“你错怪西门大人了,那些人都是我杀的。”
杨宁这句话一说出来,别说凌冲,便是西门凛也是神色大震,他怔怔望着杨宁,想不通杨宁为何会杀了燕王一方的人,如今又当众说了出来,这样一来,他亲手杀了幽冀许多得力谍探,若是传扬出去,就是他的身份昭示了出来,也是万万不能被幽冀中人接受的。
在西门凛心中千回百转的时候,凌冲已经是额头上青筋暴起,怒斥道:“你说什么,你杀了明司马,是谁指使你的?可是罗――罗――主使你的?”
这一刻凌冲可是没有再怀疑西门凛,虽然和杨宁的接触不过是方才短短的片刻,可是他却莫名的相信这个少年不会说假话,但是怀疑之心却是更重,开始疑心是否罗承玉的示意了,毕竟人人都知道杨宁刺杀罗承玉,杀得听涛阁血流成河,但是罗承玉却全身而退,而且西门凛如此厚待杨宁,必然是罗承玉下令不可慢待,否则西门凛纵然有些自己的打算,也不会这样公然维护刺杀世子殿下的凶手的。
杨宁虽然单纯,但是却也听明白了凌冲未尽之意,眼中闪过怒意,身形一闪,已经逼近凌冲,一掌按在凌冲胸前,凌冲只觉得眼前一花,等他定睛再瞧的时候,杨宁的身形已经退回了原处,仿佛从未移动过的模样,直到这时,凌冲才觉得心口剧痛,肺腑中翻江倒海一般,一腔热血再也忍耐不住。不过凌冲本是傲性之人,眼角无意中瞥见西门凛惊诧的神情,挥袖掩口,一口鲜血正倾吐在衣袖上,待他放下衣袖之时,血迹散落,混合着甲板上方才点点滴滴坠落的血迹,已经凌冲周身的鲜血,倒像是血战了一场的模样。
这时候从紧闭的几处舷窗之内,几乎同时传来惊呼之声,除了闭目缓缓调息的凌冲之外,西门凛和杨宁自然都听在耳只不过杨宁全没有在意,西门凛却是眉头一皱,虽然他和凌冲在甲板上面争执,也没有避人的意思,不过这些演武堂的少年子弟,偷听也就罢了,居然还露出声息来,却是不可原谅,心里面打着回去之后要好好教训这些后辈的主意,口中却冷冷道:“好身手,怪不得子静你可以击败无痕,就连孟老也不能胜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只不过你似乎太不把我们燕山卫看在眼里了,既然如此,就让本座代凌兄向你请教吧!”西门凛心中清楚,无论如何,既然杨宁自承杀死了西南郡司众人,至少凌冲已经不会怀疑自己有意构陷燕王了,何况自己如今已经没有那个打算了,那么自然该趁机拉拢凌冲才是,只不过他每一句话都是合情合理,纵然是有人觉得他反覆无常,也不会以为他这么做有什么不对,他可是在替被杨宁打伤的属下出头啊。当然他也留心没有出言不逊,免得破坏了自己在杨宁心中的地位,别说杨宁没有什么心机,就是杨宁心机再深沉一些,也只会以为西门凛不过说些场面话,免得双方下不来台罢了。
杨宁自然不能领会西门凛深意,只是冷冷道:“我伤得是他,西门大人做什么多管闲事,他难道不该打么,西南郡司那些人是我杀的,他要怪在统领身上,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怀疑罗承玉主使我这个外人杀人,只凭这个,我就是杀了他也没有什么要紧。”
凌冲神情冷肃,道:“凌某纵是怀疑世子殿下,也没有什么不对,就是有罪,这里也有西门统领大人在,自有他来处置凌某,子静公子既然承认自己是外人,又有什么资格来责怪凌某呢?”
西门凛闻言眉头一皱,知道凌冲这是在质问杨宁,唯恐杨宁泄漏了身份,不便于行事,便要上前解围,岂料杨宁神色淡漠,毫不动容地道:“罗承玉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见他一面就知道了,难道你还不知道么?枉费了他对你那般器重。他就是要杀人,也会杀得光明磊落,就是不愿给人知道,难道放着练无痕那样的高手刺客不用,却要用我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么?我虽然不懂得什么是识人用人,也知道断然没有用外人替代心腹人做事的道理。岳阳的事情和罗承玉都没有任何关系,刺杀罗承玉,血洗听涛阁是我做的,明舒廉是我杀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管,只是你在我面前诋毁罗承玉却是不行,他纵然有千般不好,你也不配指责他。”这一刻,杨宁眼中的神采比起晚霞还要绚烂璀璨,他眼中的坚毅神色,令人不能不相信,也令人不能不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