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大出言不逊,早已知道什么是祸从口中的道理,就是段天群和京飞羽问罪的时候也没有胆敢出言不敬,至于褚老大现在还是那般无礼,众人都当他是破罐子破摔,可是这时候却偏偏还有人敢出言讽刺,而且又是“笨蛋”,又是“蠢材”的辱骂那少年魔帝是不顾什么忌讳,直接称杨宁“魔帝”,当真令他们瞠目结舌。
只不过当这些水贼觉说话的人是谁之后,却都是恍然大悟,如今这江水之上,若是还有人敢出头的,也只有说话的愣头青的后台锦帆会了。
杨宁听到那嘶哑的声音,不知怎么只觉心中一动,忍不住转头瞧去,却是一眼望进了一双明如秋水的眸子里面,他只觉得脑子里面轰然一声,若非那双明眸里面流露出的强烈的不满意味,他差点就要纵身跃了过去,几乎忘记了自己正在众目睽睽之下,眼前更是还有一个莽汉等着自己出手。
只见东边最外侧,距离浮台最远的一艘战船高台之上,一个三十七八岁年纪的黑衣男子负手而立,这男子剑眉斜飞,长着一双鹰目,左颊上有一道刀疤,一头散只用一条红带束住,将原本应该是颇为英俊的相貌破坏无疑,他一身黑色劲装,外罩黑色蜀锦斗篷,江风吹拂,斗篷猎猎飞舞,时而露出猩红的衬里。这男子并未佩刀带剑,只是背着一张乌黑的长弓,腰间悬着一个描金箭壶,这男子虽然英姿俊伟,可是一双鹰目朦朦胧胧是不时打几个呵欠,看上去总有一种慵懒无奈的意味,但是这并不能降低别人对他的评价,在众人眼他更像是一头蛰伏的猎豹,危险无比。
这艘战船也和其他的战船不同,船身明显的瘦长一些,而且船上的水贼年纪相仿,基本上都在三十岁左右,均是正当盛年,皆是身穿劲装,背负长弓,腰悬单刀箭囊,外罩黑面红里的短披风,额上勒着红色锦带,一个个虽然神态悠闲,却都是英华内敛,威武轩昂,一看就知道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这些水贼既不像天羽盟属下水贼那样凛然成军,也不像骷髅会水贼那样一见便是乌合之众,虽然只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却是外松内紧,隐隐结成战阵,彼此呼应,明眼人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些水贼定是多年生死与共,情同手足的悍匪。这样的一支劲旅,虽然看上去只有百八十人,也绝非可以轻易冒犯的。
而那方才高声斥责杨宁的正是站在这男子身后的一个少年,这少年身材不高,略现瘦弱,容色淡黄,看上去极不起眼,只有一双凤目明亮清澈,令他平凡的容貌多了几分光彩。这少年怀抱着五色旗帜,水战传令,多以旗帜为号,一见便知这少年是锦帆会主伊不平的随从,专门负责传递军令的。
见到杨宁望了过来,神情变得有些呆呆的,好像是木鸡泥偶一般,那黄面少年冷笑一声,又接着说道:“你看我做什么,笨蛋就是笨蛋,别人家的事情你插什么手,得罪江上好汉很有趣么?你真当自己是什么魔帝呀,不过是个蠢材,不知道上了谁的当,想要替人挡灾么?要挑战,你挑战我们伊大哥好了,挑战那个莽夫做什么!”
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伊不平也是失笑摇头,伸手狠狠给了那少年一个暴栗,苦笑道:“你这小子生怕我不死么,不过是昨天教训了你一顿,就想找人替你出气么?”那黄面少年一声痛呼,已经双手去护头顶,却将五色小旗尽皆掉在台上,又连忙弯腰去拣,端的是手忙脚乱。
这下子就是方才强自镇静的人,也是目瞪口呆,目光在伊不平和那黄面少年身上转来转去,也不知道到底是这少年胡言乱语,胆大放肆,还是伊不平装腔作势,准备出头揽事。若是锦帆会准备出头,那么他们就可以放心了,要知道锦帆会虽然在六大寇里面只排第六,可是江水之上,黑白两道,却是宁可得罪天羽盟,也不愿得罪锦帆会的,若是真刀真枪的厮杀,锦帆会才是江水之上战力最强的水寇,之所以名列六大水寇最后一位,不过是因为锦帆会人数始终不到百人,显得势单力薄罢了。
正在众人疑惑重重的时候,伊不平已经对浮台之上抱拳一礼道:“子静公子虽然非是帝尊,但是身为贵宗嫡传弟子,又是如此气度,将来承继贵宗宗主之位,晋位武帝,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岂可恃强凌弱,指名向褚会主挑战,褚会主虽然性情鲁莽,却是江水之上难得的好汉,虽然杀戮重些,但是对真正的平民百姓,却总是秋毫无犯的,虽然他出言不逊,还请阁下念在褚会主并非有意如此,放弃这次决斗,若是阁下定要立威,那么伊某愿意代褚会主一战,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在伊不平出手教训那黄面少年的时候,一双寒星般粲然,寒潭一般幽深的眸子变得沉静冰冷,再也不见方才的怒火烈焰,杨宁原本有些木然的神情越冷漠,听到伊不平不卑不亢,却隐隐带着霸气的话语,他的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瞧了伊不平一眼,才转头看向正在那里苦着脸,抱着巨剑,不知道自己是出手好,还是赶快借机下台好的褚老大,微微躬身一揖,淡淡道:“本宗弟子甫出师门,须经真火百炼,方成金玉之质,在下初次试练,特意择定会主为炼金之火,这是极为慎重的事情,在下并非随便选择,这江上有千百之众,但是除了阁下之外,却无人有此资格,阁下不需妄自菲薄,在下今日并没有杀死阁下的把握。”
这一番话,颇有几个人能够听得懂,就是不懂的人,也知道杨宁是在说褚老大武功深不可测,所以几乎所有的人都转过头去,紧紧盯着神色迷惑的褚老大,却是怎么看也看不出这莽汉哪里有绝顶高手的气度,不由面面相觑,尤其是西门凛,他是最明白杨宁话中含义的人,仔细将褚老大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却依旧看不出什么破绽。
就连西门凛也是看不出来别说其他人了,这些水贼都是紧紧盯着杨宁和褚老大,眼中满是好奇,很盼着杨宁解释一下,就是褚老大自己也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有什么神功,让杨宁如此关注。只是人人都是皱眉不敢询问,毕竟杨宁一看上去就像是沉默寡言却又心狠手辣的人,他能够说明向褚老大挑战的原因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还要他继续解释,他们可没有这个把握和面子。而众人心目中唯一敢出言询问的西门凛却是隐忍惯了,绝不会多嘴多舌,只是默默思索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