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二十九章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进书架
个对他死心踏地的连然后他仍拉着我们在丛林里晃真像他说的日军把战线拉得过长兑了一桶水的一瓶酒头丝吊着的战争。

    李乌拉在我们开拔十分钟后就死了但迷龙一直背着他他背着他的同乡一声不吭地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死东北佬儿迷龙身边已经没有任何一个活着的东北佬儿了。

    在丛林的晨光里迷龙仍背着那具尸体在走着他的表情步姿甚至都没有过丝毫的变化。他像是不知疲累一具背尸骸的机器。

    要麻背着本该迷龙拿着的轻机枪似乎是为了出一份自己没出的力。

    郝兽医从他身边走过时根本都不敢看他“迷龙。”

    没响应。

    郝兽医轻声说:“人早死了。”

    没响应。

    死啦死啦提高了嗓门儿“你杠了门山炮么?能兑死小日本么?飙啥玩意儿嘛?”

    我们吃了一惊看着站在路边的死啦死啦因为从那家伙嘴里蹦出来的是东北话我们几乎以为这货是一个东北人但那做不得数他之前就用东北话和迷龙吵过嘴用北平话和我斗用陕西话和郝兽医搭茬儿他嘴里甚至蹦出过边陲少数民族的嘶吼什么都做不得数——那货是个方言机器。

    迷龙瞪着他因为“山炮”是句很严重的东北骂人话而且是对一个死者。

    死啦死啦好像觉察不到迷龙的眼神似的接着说:“该干啥知道不?拿机枪去杀人。整个死人腻乎着忽悠谁呀?鳖犊子玩意儿。”

    他头也不回径直去了他的队。迷龙看上去不是愤怒而是茫然他茫然了一会儿然后在路边放下了李乌拉回头从要麻肩上拽回了他的机枪。

    在十一年的流亡中迷龙早已是个对自己够狠的人他离开路边那具尸体时再没有回头。我提心吊胆看着他从死啦死啦身边过去了队。

    我很担心迷龙整死他因为迷龙没说整死他——后来我现迷龙把自己禁言了他往下一直不怎么说话。

    死啦死啦在叫我:“传令兵!三米以内!你立马给我到一个耳刮子就能抽到的距离!”

    于是我一瘸一拐地跟上。

    我们这帮子黑皮鬼在林边沿的树后蹲了第一线而穿衣服的是这次冲击的第二线。

    我这回没离死啦死啦三米之外我蹲在他身边看着林外——一个英国人的全埋入式地下工事日军拥在那里对着洞口往里一个一个扔手榴弹机枪在对里边盲射——干什么不问而知。

    死啦死啦悄声说:“传下去。我左手左边抄右手右边抄。等挥手。”

    我传给不辣不辣传给蛇屁股蛇屁股传给迷龙迷龙该传给豆饼但他现在郁闷地在给自己禁言而豆饼不但在四米开外一个用手掌绝对拍不到的距离而且专心地向着他的庇护者要麻。

    迷龙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扔了过去那块石头过大了点儿又被他在豆饼头上砸个正着“咣当”一下豆饼终于回过头来看了迷龙一眼然后直挺挺地栽倒。

    在我们众人的讶然中要麻扑过来和迷龙厮打我们手忙脚乱穿衣服的和黑皮鬼一起把那两个分开。

    幸亏几十米开外的日军一个个手榴弹正炸得兴高采烈否则我们这帮伏击人的就要被人伏击。

    死啦死啦的左手开始挥下。

    迷龙开始射击他臂力倒是惊人但用得全不在当其机枪火力的威慑性远大于杀伤力。

    值得一提的是他眼窝上拥有要麻猛一拳打出来的乌青。

    我们从左右两翼同时开始抄上射击。

    要麻一边射击被迷龙打出来的鼻血一边欢畅地流着。

    我们的队伍又扩张了双纵变成了三纵中纵是人力抬携的重机枪和辎重要麻抬着机枪一角一边忿忿地擦着鼻血显然那对他而言是惩罚。

    迷龙走在中纵的队尾背着仍在晕迷中的豆饼和他的机枪。

    我们在丛林里游荡了整天袭击只顾唱空城计的日军让一队队无主孤魂的我军加入我们入夜时分死啦死啦终于适度地表示了他的满意。

    我看着周围的人说:“都快他妈拉出半个独立营来啦。”

    死啦死啦用这种方式表示了他的满意“哼。”

    夜色下的机场地平线上闪烁着炮火、弹道炮击并不猛烈因为那主要来自我们监视下的日军所射的一些轻型迫击炮和掷弹筒打得也是三心二意威吓远大于实际杀伤爆炸得最灿烂最猛烈的反而是一些被日军也被英军击毁的飞机和他们自己点燃的弹药库。

    死啦死啦哼了那声后我们终于不用再做野人了被引上了回机场的正途。机场正在被日军攻击这里的英军也在烧东西如果二十四小时前我们会视此行军为自杀但是现在……我们所遭遇的日军没有一家不是在唱空城计。

    死啦死啦看够了把新得来的望远镜交给了我他特意留时间给我看他不急因为他的人马正在日军挖设于机场边的战壕之后设伏顺便架设新得来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和和几挺轻机枪。

    我眼睛不离望远镜一边说:“两个小队加几门炮打肿了也就一百四五十头。诸葛亮要被气成聻了人家的空城计一辈子就唱一次日本人一日三餐地唱。”

    死啦死啦看不出什么欢喜他淡然得很“他们的运输力量根本没办法短时间内在这地区形成压倒优势全部主力都往印度往缅北追过去了后边就他妈孔雀屁股的后边——顺便问下什么是聻?”

    “人死变鬼鬼死变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我解释给他听。

    死啦死啦笑起来“渊博得很哪。徐州你就在吃军粮那打四年仗啦?以前一直在做学问?”

    在我并不得意的人生中这是一直让我忿忿的部分“念书而已。把人味儿念成烂书页子味那种念法。”

    死啦死啦乐了“怎么个念法呢?我倒想知道。”

    他并不威严但总有一种与威严全不相干的感染力让我这类对他极抵触的人有时也在不知觉中就范。于是我给他展示了一下用一种驷五骈六摇头摆尾画胡子抹圈子的姿势背梁启之《少年中国说》有时它干脆是唱出来的以一种文化僵尸的姿态念诵这样一篇激扬文字本身即为悲哀。

    “日本人称我中国也一则曰老大帝国再则曰老大帝国。是语也盖袭欧西人之语也。呜呼!我中国其果老大矣乎?梁启曰:恶是何言也!是何言!吾心目中有一少年中国在……”

    我做作着他乐着我在“少年中国在”五个字上忽然一下哽住哽得那五个字都变了调——我愣住我忽然觉得很疲倦很悲伤。我以为这种悲伤早跟我没相干因为我早就不相信它。

    今天学到个乖别在人前调侃曾经的理想信不信另说你一直为它支付的是自己的生命。

    我缓过来就用我哑了的嗓子说:“……现在不是扯这蛋的时候。”

    他不乐了哦了一声似乎刚意识到马上我们将面临一场战争“对啊。不过你们不太用**心能蹭到这块儿的都是老兵油子保命的功夫一流——就是说都挺会打仗。”

    他说没错林中的我们没消停过两个重机枪巢已经被加固和隐蔽到即使开火你也看不清它的轮廓;蛇屁股把装了土的袋子打出了凹槽把枪架在上边以便更为精准;要麻上了树因为这样更加居高临下;不辣把别人的衣服撕成了土造的挂弹袋把手榴弹吊在脖子上他这样的冲锋手能否快投出手榴弹决定了他的生死——并不是他们几个每个人都在做类似的事情这确实是一帮老兵油子。

    死啦死啦有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欲言国之老少先言人之老少。老思既往少思将来思既往故生留恋思将来故生希望。烦啦烦啦你跟我冲了看看呗。”

    我摇摇头“你太危险。”

    他于是从那种调侃中回头看我一眼我不再吭气。他开始调动要和他冲锋的人我跟在后边。

    我想他说的并不是这次冲锋我说的也不是。

    这是死啦死啦打得比较损德的一战虽然人数占优还是背后偷袭他连两个小队的兵力都没打算硬撼。他、我、迷龙、不辣一帮子人轻而易举地爬进了日军因兵力空虚而空空如也的二线战壕一通步机枪手榴弹臭盖过去其间夹杂着死啦死啦几个缺德货手上一亮——他们扔出的是点着的火把。

    死啦死啦喊着“趴!趴窝!”他自个儿带头往壕沟里一趴连个头都不露那可叫迫击炮都打不到的死角。日军分出半数兵力来攻击背后当濒临二线战壕时那点微弱的火把光芒已经足够给暗地里的家伙提供照明坡地上的树林里迸射枪火两挺早标定好的重机枪弹道将没地儿躲的日军一个个舔倒瞄了半天的步枪手们叮叮当当地收拾着漏网之鱼。

    几挺轻机枪全被死啦死啦带在身边。迷龙们趴地上拿机枪扫射着沿交通壕过来的第二部分日军不辣们咣咣地扔着手榴弹在林间的火力掩护下往前推进。

    这几乎是单方面的屠杀损失过半的日军很快向侧翼撤退我们追击。

    我用步枪点射着窜入夜幕中的日军看着他们栽倒。我把一个正在装弹的日军掷弹手打倒在他的掷弹筒上看着已经装入炮弹的掷弹筒被压在他身下爆炸。我看着我的射界被我的同僚们阻碍他们在追击我站起来拖着我的步枪一瘸一拐地追赶。

    如果我们在五年前甚至十一年前就这样打仗我心中自有少年中国在。但它晚来了好几年我已经成了个年青而又苍老的男人。

    言国之老少先言人之老少年青而苍老的我年青而苍老的我的祖国。

    那个黑皮的**的中校冲在兵油子堆里怪叫和射击他真是不像一个中校。

    死啦死啦现在把自己摊在日军阵地上的机枪工事能让自己舒服时他会把自己搞得很舒服他在吃着一个日本罐头一只脚光着以便他用脚趾把地上的几个日军徽章翻过来翻过去地排队和打量——他在认日军军衔。

    我们散落在周围搜刮着战利品。不辣又把自己脖子上挂满了日本手榴弹我翻寻着一个标着十字的军用医药包迷龙抱着机枪坐在尸骸中他大概还在想着他是最后一个东北人。

    林子里的人络绎地过来蛇屁股、要麻、包着脑袋的豆饼、郝兽医和阿译诸如此类的我们冲锋的脸上写着不适他们打援的加倍写着不适——不适于这样一场一面倒的战斗这样的胜利让他们有些茫然。

    死啦死啦挥着他的日本小勺对新来的大叫:“请进!请座!请上座!——你们诸位现在就是我的爷爷我是你们众人的灰孙子!”

    他心情很好很放松这傻子都看得出来这种时候他真是魅力四射以至我们更加讶然。“咋这么说捏?”他对迷龙说迷龙横了他一眼;“何解罗?”他对不辣说不辣嘿嘿一乐;“别傻笑中不中?”他对豆饼说豆饼连忙整容。

    死啦死啦看起来简直亲切得要死“今天诸位得上座!因为以前你们拿到的要么是大老爷不要的要么是天老爷扔给你们的要么靠自己可怜巴巴要么等别人好心——今天是你们自己挣来的!”

    我拖着那个医药箱交给郝兽医一边低声:“***收买人心。”

    老头儿说:“知道人有心就好啦。”

    老头儿嘿嘿地乐但他乐不了几秒因为迷龙猛站了起来把他的机枪架在工事上他虽没说话但那是个提示我们纷纷就位。

    夜色与雾霭中极目的机场那厢晃动着人影隐约地响着鼓点。

    我们很多支枪口指向着从雾霭那端来的那小队英**人整着队踏着小碎步小鼓手咚咚地敲着鼓走在他们的指挥官身边指挥官闲庭信步一般右手打

第二十九章-->>(第2/3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回目录 下一页 存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