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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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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铭取出自己的水囊,拔出塞子,喝了一口血。

    一边品一边道:

    “感觉自己刚刚又被刺激了一下。”

    “羡慕吧?”瞎子问道。

    “羡慕。”

    因为自己曾经也拥有过这种实力。

    “慢慢来吧,火车能否跑得快,关键得靠车头带。”

    “话糙理不糙。”

    “这次应该难度挺大,如果明天四娘还没进阶的话。”

    “你说的这是废话。”

    “那现在还能说啥?说我橘子终于吃光了?

    哦,对了,等到了雪海关,你先帮我整一个反季节果蔬林子,得专门给我开一个园子专门种橘子。”

    “好。”

    “哎呀………”

    瞎子伸了个懒腰,

    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

    沙拓阙石被封禁在了外面,一动不动。

    田无镜则走入了帐篷内,他看见了一个婴孩双手扶着婴儿床的栏杆踮着脚也在看着自己。

    前些日子的四万楚人说营造出来的尸山血海,

    不及此时一婴孩目光丝毫,

    因为这一道目光,

    让靖南侯的眼睛,开始泛红。

    有些人,是注定这辈子都没有眼泪的,也不适合去流泪。

    因为他已经被剥夺了“脆弱”“孤独”“悲伤”的权力。

    就是郑凡,在金戈铁马的生活中,总是会特意预留出一些时间和空间,好让自己在此时去矫情一下。

    在郑伯爷看来,人生奋斗的意义是什么?

    不是为了奋斗而奋斗,而是在奋斗成功之余,可以心安理得地停歇一下,欣赏一下风景,此时的风景,独好。

    一如很多人向往农村的田园生活,

    对于有钱人而言,田园是净土;

    对于没钱人而言,田园净是土。

    这也是魔王们的奋斗目标,现在的蛰伏,是为了以后可以尽情地潇潇洒洒。

    造反,其实不是主要目的,主要目的其实是自个儿头顶上,没人再能管着自己了。

    重生一辈子,再活一场,总得追求一下真正地潇潇洒洒。

    然而,田无镜不一样。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包括……未来。

    他的人生终点,是一座早就修建好的坟墓。

    只是,再坚固的坟冢,在婴孩的目光之中,也在顷刻间被刺破。

    田无镜走到婴孩面前,单膝跪了下来,让自己可以和孩子平视。

    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陌生人。

    父子情深,久别重逢的场面,不适合他,因为他的世界里,还没来得及装入什么杂质,也无法盛放过多的情绪。

    田无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儿子的脸蛋。

    可以看出来,自己儿子被养得很好。

    郑凡那家伙,没有贪掉自己给的“奶娘”钱。

    小孩似乎不是很习惯这种爱抚,很多情况下,他其实都是自己玩,以前,还有魔丸陪着他,但这一段时间,魔丸也不在了。

    所以,他主动后退了两步,失去栏杆支撑的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嘴巴嘟起,却没有哭闹,而是默默地转过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小屁屁对着自己的亲爹。

    田无镜不知道的是,郑凡这个干爹最喜欢和自己这个干儿子玩儿的是打屁屁的游戏。

    也好在小王爷这会儿还不会说话,

    否则,

    郑伯爷估计……

    田无镜伸手,将自己的儿子抱了起来。

    一个婴孩,

    怎么可能抵抗得了一个能强开二品境界的恐怖武者?

    小王爷也很识趣儿,他不喜欢亲昵的方式不假,但也懂得识时务。

    还抬起头对着田无镜笑了笑,

    然后低下头继续玩弄着自己的手指。

    小孩的重量,真的不重,很轻,很轻;

    但当田无镜将其抱在怀中时,这位麾下数十万铁骑的大燕王爷,却感到了一种万斤之重。

    只是,身为人父的他,并没有人真的教过他,该如何陪着自己的孩子玩,陪着孩子戏耍。

    因为没人能去教他,也没人敢去教他。

    就是郑凡,也只是凭借着“干爹”的身份,稍微打打边鼓。

    所以,抱着孩子的田无镜,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忽然间,

    小王爷身子开始挣扎向一个方向。

    田无镜将其轻轻地放下来,他爬向了一个包裹,然后用自己的脑袋,将包裹给顶开。

    露出的包裹里,躺着很多零嘴。

    四娘每隔一段时间,会偷偷给他换一批,以防止这些零嘴变质。

    在这一点上,四娘还是细心的,毕竟到底是田无镜的儿子,真要是吃过期食品给吃出问题了,那麻烦可就真的大了。

    小王爷伸手,取了一块沙琪玛,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其抓着,放在了田无镜的面前。

    见田无镜不动,

    小王爷还伸手拍了一下沙琪玛。

    “嘁,嘁………”

    田无镜伸手,将这块沙琪玛给拿起来,送入嘴边,咬了一口。

    甜,

    很甜。

    身为人父,这是自己第一次吃自己孩子送给自己吃的东西,这种感觉,真的是难以描述。

    忽然间,

    在田无镜的脑海中,

    浮现出了自己父亲,母亲,阿姊,等等人的画面。

    已经被自己完全封闭起来的记忆,因为这块沙琪玛,而产生了破口。

    田无镜仰起头,

    闭上了眼,

    他的身体,在轻微地发颤。

    但当其再度睁开眼时,先前那股子剧烈的情绪波动,已经消散。

    他是罪孽深重的人,他已经选择好了赎罪的方式,

    但眼前的这个孩子,

    自己的儿子,

    田无镜有些自私的,

    希望他可以平安长大。

    一直到现在,田无镜才静下心来,仔细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

    这是他曾经幻想过的画面,

    那时,

    自己身边还有杜鹃,

    夫妻俩一起指着孩子的眉毛、耳朵、嘴唇,评点着到底像谁。

    但,越是温馨的画面,越是容易给自己带来刻骨铭心的痛。

    人这辈子,最享受的事,其实就是静下心来,慢慢地去回味过去的温暖和美好,但靖南王,已经永远失去了这部分。

    有些事情,

    只有真正经历过了才会懂。

    初为人父,

    就这一条,

    就足以改变一个男人太多太多。

    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本能地想要给他你所能给出的一切的一切,

    锦衣玉食、

    富贵温柔、

    和风细雨、

    王侯将相,

    甚至是………

    一念至此,

    田无镜的目光微微冷了下来。

    你比我更早当父亲,所以你会懂得这种感受,对么?

    田无镜伸手,抓起自己儿子肉嘟嘟的小手;

    如果此时,

    这孩子会说话的话,

    如果说他想要那个金灿灿的位置的话,

    自己,

    可能真的无法去拒绝,

    哪怕去冒天下之大不韪。

    田无镜低下头,情不自禁地用自己的脸蹭了蹭自己儿子的脸。

    小王爷委屈求全,强颜欢笑着。

    实在是他平日里,和四娘接触得最多,而四娘身上总是香喷喷的,忽然要近距离接触一个陌生男子,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你想要………江山么?”

    田无镜小声地开口问道。

    这不该问,

    但他还是问了。

    因为江山,虽然不是他的,但他,有资格去抢,也有能力去抢!

    但小王爷只是“咯咯咯”地笑着,

    然后又伸手去抓了一块桃酥饼,有些舍不得似的,拿给了田无镜。

    这些,

    可都是他为魔丸姐姐存下来的零嘴,

    真是舍不得送呢,

    但看着这个男人,

    好像没吃饱的样子。

    田无镜深吸一口气,将桃酥饼拿了起来,没有吃,只是放在鼻下闻了闻。

    紧接着,

    靖南王站起身,

    同时将自己的儿子,

    又放回了婴儿床上。

    因为他的出现,

    田家那一夜早已经在自己脑海中冷冻起来的血色,忽然又弥漫出了令人窒息的味道。

    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去再一次审视,

    审视自己当初的抉择。

    一直到,

    他走出了帐篷,

    晚风拂面之际,

    田无镜又变回了靖南侯,又变回了靖南王。

    仿佛先前的那个他,已经永远留在了帐篷内。

    人死,不能复生;

    自己,已别无选择。

    他希望那一日可以早点到来,他也能早一日回到属于自己应该有的归宿。

    走到那个地坑前,田无镜伸手,解开了沙拓阙石身上的封禁。

    沙拓阙石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似乎也不会再次向他出手。

    田无镜也没继续留意沙拓阙石,

    而是陷入了沉思。

    一些事情,

    之前没有想明白,或者说是没来得及去想,但现在,可以去想了。

    蛮族左谷蠡王的尸体,出现在了郑凡的营寨之中。

    而郑凡和小六子初识,

    正是从沙拓阙石的手中救下了小六子的命。

    这不是巧合,

    这是算计,

    这是安排。

    很难想像,

    当年还只是虎头城一护商校尉的那个小子,

    居然已经能引动这种大人物来帮他布局推动了。

    李梁亭,

    你觉得郑凡脑后有反骨,需要磨一磨;

    但我觉得,

    他的整颗心,

    其实都是反过来的。

    田无镜负手而立,

    目光投向夜空,

    只是,

    这与我何干?

    夜幕之下,

    一道白衣蟒袍独行江畔。

    和靖南侯有灭国杀弟之仇的剑圣曾说过,这世上,他认为最苦的,是那位南侯。

    姚子詹从晋地回到上京,

    于一座酒楼上饮宴,

    忽闻一群年轻士子在抨击燕国皆为蛮夷莽寇,尤其是燕国那位靖南侯,更是血染双亲血地地道道的畜生,由此散发出武夫当国纲常不稳的意思,暗指当今乾国官家提拔武将地位实乃本末倒置之法,祸国之象。

    姚子詹当即痛斥,

    他说,

    那位燕人南侯,上,愧对亲族;下,愧对妻儿;

    唯独,

    从未愧过他大燕丝毫!

    尔等读圣贤书,所求无非东华门唱出,所求无非家里田亩免赋,所求无非光宗耀祖,所求无非一身紫袍加那一顶清凉伞遮雨;

    我大乾不缺文采风流诗词歌赋,

    就缺几个那田无镜一般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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