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枝词,接着又用汉乐府的曲调唱《上邪》:“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余韵悠悠,越南歌伎在台上充分表演出那种“指天为誓,情定三生”的痴迷,这个千古传诵地情诗,听的在场的人唯余吁嘘。但众人还没有从这种天崩地裂的爱情中清醒过来,越南歌伎嗓门一转,接着用隋唐乐府词唱起了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
一曲唱罢,接着是白居易的《琵琶行》:“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歌声如何优美,如何穿透炎黄地魂魄,就不用说了,因为在西园赵兴已听过一次,所以他并不狂热,但场下的人次听闻,那狂热可想而知。等那歌女唱完,两边的戏棚已扔出无数地赏金,赵兴一边指点手下人帮那位越南歌伎去捡钱,一边叫过那名歌伎,猛烈地夸奖:“你唱的一如陶娘。”
越南歌伎大喜,珍重拜谢。
在越南,说一个女子唱的像陶娘,就如同说一个中国女子像西施,说一个日本女子像小町一样,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夸奖。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现代,现代越南歌坛的最高奖项就是“陶娘奖”……但赵兴这句话的本意是:你唱的就像我大宋那名歌伎陶娘一样出色。
领受了赵兴地夸奖之后,那名歌伎又去王子韶、索问道那里接受夸奖,而后在挨个戏棚谢赏,这时,官员们还沉静在陶娘曲地柔美当中,赵兴已跳上台去,抢过源业平的旗子,边挥舞边大吼:“数风流人物,还要看我大宋锦绣娇娆!”
随着赵兴地动作,一队官妓插花蝴蝶一样的登上台来,她们人手一把折扇,边走边将扇子舞的如同翩飞的蝴蝶。在一阵丝管悠扬中,廖小小盛装登场了。她才站定。一声高亢而嘹亮地“君住长江头”,引来一片轰然喝彩。众人鼓掌间,王子韶转头向身后的李之仪祝贺:“之仪,今日离人这一谱曲,汝诗必成千古绝唱。”
旁边的官员如痴如醉,赵兴却在苦苦思考:“真能做到吗?大宋没有一词曲的唱法流传到现代,这君住长江头真能够流传下来吗----是了,它能够流传下来,因为在场的还有日本人,韩国人……还有。那位越南歌伎嘴唇蠕动,也在学唱,咱中华文明的习俗,有了这群越南人、韩国人、日本人的保护。一定能流传下去。
悲哀啊……可我又能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
此际,廖小小已把“君住长江头”唱完,跟着是苏东坡的“一江春水”,再然后是柳永的“雨霖铃”、晏珠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断天涯路……”
最后。仿照“一路平安”地演奏模式,廖小小唱起了《送别》,她一边唱。台上的官妓一个个接着下台。并收起了手里的团扇,等到廖小小唱最后一句时,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余音渺渺的唱完“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一个蹁跹,行云流水般地翻下台去。
什么是文化?这就是文化!
廖小小唱的不多。四五而已。但每词都堪称是经典,向这场子的人展现了大宋的人物荟萃。锦绣繁华。
如果说古代中国群星荟萃的话,那么最明亮的月亮属于宋代,属于赵兴所在地这个时代,属于李之仪所在的时代,属于苏东坡所在的时代……
它属于大宋。
赵兴茫然四顾,他真地很茫然。
崖山之后无中华并不可怕,如果我们知道自己地失落,找回来就行;但可怕的是别人告诉我们一个别样的中华,而且告诉我们这才是我们的传统,坚决不许我们寻找过去,坚决不许我们改正----这才是民族最大的悲哀!
然而,这依旧不是我们民族最深重的悲哀。
最深重的悲哀是:那些谩骂自以为是中华民族传统地坚定维护着,他们站在道德地制高点,坚决不容许别人寻找过去,但有违反一律斥之为中华民族叛逆。他们认为这样的人,背叛了满清书写地炎黄民族传统……
“都都平丈我”下教育出来的人,他真的能理解“郁郁乎文哉”吗?
舞台上的表演很精彩,但又很简短,许多人意犹未尽,表演已经戛然而止了,随后官员们开始退场,因为他们要接着慰问属下,而商人们可以继续宴席。他们在酒宴进行时也要增加些其他节目,但现在他们已经看不上其他的表演了。
现场倒是有几位歌伎学会了廖小小与陶娘的歌舞,她们虽然学的只有七八分相似,但商人们宁愿看这七八分相似的东西,也不愿看其他的表演,他们将这些曲目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表演的歌伎喉咙沙哑。
傍晚时分,急不可耐的孩子们穿着新衣上街了,他们纷纷点燃爆竹,在街头嬉闹着。赵兴回家的路上,看到孩子们的快乐,不禁念起了王安石那诗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姑醉酒柳腰舒。清馨阵阵惹诗趣,燕逗和风花逗锄。”
邓御夫跟赵兴顺路,听到赵兴念这诗,悄声提醒:“大人,王荆公此时正受折难,大人念这诗,小心替自己惹祸。”
赵兴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摇摇头,继续催马往前行。
正旦里,每家都有很多事,这也是年夜盛宴早早结束的原因。赶回家的赵兴先要尽一个家主的责任,当然,三个女人已经把他该做的活都安排好了,只等他回家像一尊佛一样的坐在正堂前。
赵兴的宅子里可算是认人为亲,操劳的不是程氏族人,就是他的奴隶,整个家中只在当地雇了几名健妇,另外大门口有几名厢丁帮他守门。所以他要打的外人不多。
先上来的是那群健妇,她们先向当家人道过年礼,嘴里说一些吉利话,程阿珠给她们每人分一个红包,几尺丝绸,两匹布再加上一只猪腿,那些健妇千恩万谢的拜谢完毕,然后是几名厢丁,也各自领了赏赐,放假回家。
接着上来的是程氏族人,范锷走的时候带走了程夏,程族弟子以程爽为,向赵兴拜年,这种拜年带有一定的宗法习惯,身为老师或长的赵兴,既要赐给弟子新年礼物,还要例行着询问一下弟子的功课。
“我今年跟老师学了很多”,程爽先回答:“我在京师看了京城的繁华胜景,还看了像师公一类的诗文巨匠,然后还跟着老师,目睹了老师把辽人玩于鼓掌,我的收获很大……”
程爽说完,谦恭的向赵兴拱手,而后其他的学生一个个上前,汇报自己的学业。
等所有的学生汇报完毕,赵兴一边沉醉于美好的回忆,一边说:“明年,我该教你们怎样推断事物,我们要学习术数,要学习格物……万事开创难,而规定一个良好的制度,维持起来容易,密州的局面算是开创了,明年我们把打开的局面进行下去,就已经很令人满意了,所以明年我们会很闲,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学习一下。”